第9章 老宅里的暗潮

雕花木门在锈迹斑斑的合页带动下缓缓开启,吱呀声响如同一把钝刀,割裂了老宅凝滞的空气。深褐色的木门后,檀木熏香混着陈年霉味扑面而来,青砖墙面上爬满的藤蔓从窗棂探入,在昏黄的光影里摇曳出诡谲的暗影。墙角处,褪色的喜字年画边缘蜷曲,被穿堂风掀起一角,露出底下泛黄的旧报纸,那是二十年前顾氏崛起时的财经报道,如今与蛛网共眠。

奶奶戴着那串价值连城的南洋珍珠项链,每颗的珠子都泛着冷光,如同她此刻打量我的眼神。八十岁的老太太脊背挺得笔首,金丝眼镜滑到鼻尖,露出眼尾如刀刻般的皱纹:"就是这个野丫头?"她左手转动着翡翠扳指,清脆的碰撞声与座钟的滴答声交织,檀木扶手被指甲掐出细微裂痕,而她耳垂上的祖母绿耳坠随着动作轻晃,映出冷冽的幽光。

我下意识地攥紧裙摆,粗粝的绸缎在指尖揉出褶皱。高跟鞋陷进青砖缝隙的瞬间,后颈突然泛起细密的冷汗。头顶水晶吊灯折射的光斑在奶奶脸上明明灭灭,她腕间的翡翠镯子随着抬手动作轻响,仿佛某种无声的警告。墙角铜制香炉里,檀香灰烬突然簌簌掉落,在供桌上堆成小小的坟包。

沉稳有力的皮鞋声自身后传来,顾沉舟踏过积灰的地砖,每一步都带着掌控全局的节奏。他西装袖口还沾着细雨,银灰色领带夹在灯光下泛着冷芒,整个人像是刚从硝烟未散的战场归来。风衣下摆掠过墙角的青铜貔貅,带起经年尘埃,在光柱中翻滚如沙暴。"奶奶,"他单膝抵在太师椅旁的绣墩上,骨节分明的手指按住我颤抖的肩头,无名指上的婚戒擦过我的锁骨,"您忘了家族祠堂里供奉的祖训?顾氏儿媳,当以才德为先。"

掌心的温度透过真丝衬衫渗进来,他的拇指无意识着我腕间的旧疤——那是小时候被野狗追赶留下的印记。这个动作让我想起昨夜书房里,他将并购案文件摔在桌上时,领带歪斜、眼神猩红的模样。此刻袖口飘来的硝烟味愈发清晰,混合着雪松香水,在密闭的厅堂里交织成危险的气息。他西装内袋露出的钢笔帽闪着银光,笔夹上刻着的"GS"缩写,与三天前刺进竞争对手桌面的那支一模一样。

奶奶忽然摘下眼镜擦拭镜片,檀木扶手被她攥得咯吱作响:"沉舟,你父亲临终前..."话音未落,顾沉舟己拉起我的手,让婚戒与项链的珍珠同时映在落地镜里。镜中,我们身后的老座钟停在三点十七分——正是他父亲咽气的时刻。"下个月的董事会,我会让整个商界见证顾氏新夫人的手腕。"他的尾音带着漫不经心的压迫感,就像三天前在拍卖会上,用三倍溢价拍下那幅《秋山图》时的语气。此刻他口袋里露出半截染血的白手帕,边缘还沾着抗癌药物的碎屑,而诊断书上"晚期"二字的墨痕,想必早己浸透了他昨夜的冷汗。

窗外突然炸响惊雷,雨点击打在雕花窗棂上。我望着镜中交叠的身影,发现他领带夹的位置歪了三毫米——那是今早与堂弟在车库推搡时留下的痕迹。雨水顺着瓦片缝隙渗进厅堂,在地面晕开深色的水痕,如同未干的血迹。而供桌上,那尊观音像的金漆剥落处,隐约露出底下刻着的"斩"字,那是顾氏发家前供奉的镇宅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