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如同融化的铅水，顺着书房雕花窗棂的镂空纹路缓缓渗入，将鎏金烛台的阴影拉得细长。我跪在波斯地毯上，指尖拂过书柜底层蒙尘的雕花，粗粝的羊毛毯磨得膝盖发麻。忽然，食指触到暗格边缘的铜扣，那金属边缘带着经年氧化的毛刺，轻轻一勾，木质机关便发出轻微的咔嗒声。
暗格像沉睡百年的蚌壳缓缓开启，一本黑色皮质日记本顺着倾斜的暗格滑落。皮革表面压印的藤蔓纹路早己被得发亮，扉页烫金的“致我的月亮”在夕阳下泛着暧昧的光，那烫金字体边缘微微凹陷，像是被无数次用指尖描摹过。我屏住呼吸翻开内页，厚实的道林纸却全部空白，纸张边缘微微泛黄，还带着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水味——和顾沉舟袖口的气息如出一辙。
首到翻到最后一页，一张照片从夹缝中飘落。那是在去年的慈善晚宴上，水晶吊灯折射出千万道光芒，我仰着头凝望拍卖台上的明代青花梅瓶，发梢垂落肩头，侧脸被暖光镀上金边。照片边角写着极小的日期，正是我们初遇那天。我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，指尖抚过照片上自己微张的唇瓣，那时我分明以为，那场相遇只是商业联姻的开端。
“谁让你乱翻的？”金属打火机点燃雪茄的声响如惊雷炸响，顾沉舟的影子裹着冷冽的气息，如潮水般漫过波斯地毯的花纹。我慌忙去捡照片，他骨节分明的手却先我一步按住日记本，袖口的雪松香水混着未散的硝烟将我笼罩。余光瞥见他耳尖泛起不正常的红晕，喉结在真丝领带下方滚动，那枚定制的蓝宝石袖扣在暮色中泛着幽光——和日记本暗格里藏着的那枚一模一样。
日记本被夺走时，边缘锋利的纸角划破了我的食指。血珠渗进波斯地毯的瞬间，顾沉舟突然将我的手按在书桌上，薄荷味的呼吸扫过伤口：“这么不小心？”他转身去抽屉拿医药箱的动作过于仓促，碰倒的钢笔在纸上划出长长的墨痕，像极了昨夜他在并购合同上愤怒签下的那笔。我望着他弯腰时西装下绷首的脊背，突然发现他后颈处有道新鲜的抓痕，还结着细小的痂。
深夜，月光从纱帘缝隙漏进卧室，在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银斑。床头突然出现的创可贴盒子印着医院LOGO，泛黄的便签纸用钢笔写着：“处理碎玻璃时小心。”字迹力透纸背，最后一笔的尾锋深深划破纸面。我盯着窗外摇曳的梧桐树影，想起上周整理书房时，确实在垃圾桶底见过沾着玻璃渣的衬衫碎片——那件藏蓝色的纪梵希，袖口绣着的“GS”缩写，此刻正躺在日记本暗格里，与那枚袖扣遥遥相对。
夜风掀起纱帘，我摸到枕头下的手机，相册里那张偷拍的照片突然变得滚烫。照片上，顾沉舟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，晨光勾勒出他侧脸上未愈的伤口，而他掌心紧握着的，分明是我遗落在晚宴现场的珍珠耳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