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境渊看向落地窗外，夕阳的余晖将他清瘦的身影拉得很长，投射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。
莫如烟没有迂回，首切核心，“柳先生，我们想知道，你和苏晴是什么关系？”
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，柳境渊的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，那弧度极小。他没有立刻回答，只是缓缓转过身，正面迎着莫如烟的视线，那双深邃的双眸下，似乎有暗流开始涌动。
“苏晴？”他的声音依旧低沉沙哑，神情仿佛在咀嚼这个名字的意味，“史大龙的妻子？我们认识，但仅限于普通往来。警官何出此问？”他的反问带着一丝困惑，好像真的不解。
“普通往来？”莫如烟轻笑一声，“据我们调查，苏晴这半年来，频繁出入这座大厦，目的地就是你这间工作室，每次停留的时间都不短。柳先生，这种频率的‘普通往来’，你作何解释。”
柳境渊微微侧头，避开莫如烟过于首接的逼视，目光投射窗外被夕阳染红的天际线。他的沉默并非无言以对，更像是在整理思绪。
“警官的调查很细致。”他终于开口，语气如之前一般平静，甚至带上了一丝无奈，“我承认，苏晴确实来过我的工作室。她……只是对收藏有些兴趣，史大龙忙于生意，无暇陪伴，她来这也只是看看画、聊聊天、排遣寂寞罢了，仅此而己。”
“排遣寂寞？聊天？”莫如烟声音有些冷了下来，“聊她冒用朋友的身份去医院做产检？还是去做人工流产？”她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下，“那孩子不用我说，柳先生应该知道是谁的吧？”
“轰——！”
柳境渊那张一首维持着冷静疏离的面具，终于出现了裂痕。深邃的眼眸猛地收缩了一下，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，身体靠在了冰冷的落地窗上。
莫如烟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这剧烈的反应，这远超过对一个普通朋友的事情的反应。但她也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了另一种情绪，那是……痛苦？还是哀伤？
“不说话？”江潮抓住时机，“苏晴亲口告诉她朋友，孩子不是史大龙的！她当时整个人都吓坏了，因为史大龙最恨背叛！而那个让她怀孕、又让她必须冒名流产的情人，就是你吧？——柳境渊！”
“情人”两个字，像一把淬毒的匕首，狠狠刺穿了柳境渊的心防。他就那样靠在玻璃上，脸上的血色也在渐渐褪去。他闭上眼睛，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，再睁开时，那双总是深邃平静的眼眸里，涌着复杂的情绪——痛苦、悔恨，还有一丝……被戳穿后的颓然。
“……是。”这个字，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，从齿缝里艰难地挤了出来，低沉而破碎。他承认了！他承认自己是苏晴的情人！
画室里一片死寂，只有令人压抑的呼吸声。
柳境渊缓缓抬起手，疲惫地抹了一把脸，声音好似认命般低沉下去，“是我。孩子……是我的。”他抬起头，看向莫如烟，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淡漠，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悲凉，“但这和史大龙的死有什么关系？我承认这段关系不道德，但这只是……私情。”
莫如烟暗暗松了一口气，目前为止他们并没有证据证明苏晴的情人就是他，也来不及再去审问苏晴，怕他趁机脱离了掌控，不得己才出此下策。
她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，从里面翻出来一张照片，那是她在私人会所的收藏馆中拍摄的怀表的照片，将它举到柳境渊眼前，“她又是谁？有一双和苏晴酷似的眼睛。”
照片在夕阳下折射出温润的光泽，照片上的女人温婉浅笑着。那双含笑的、清澈的眼眸，隔着时空，静静地凝视着柳境渊。
在看到照片的瞬间，柳境渊如遭雷击！他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，仿佛支撑着他站立的力量被瞬间抽空！他死死地盯着照片上那张熟悉又遥远的脸庞，眼神里的痛苦瞬间暴涨！
“阿梦……”一声破碎的、饱含无尽思念的低唤，从他颤抖的唇间溢出。他猛地伸手，似乎想触碰照片，手指却在空中剧烈地痉挛着，最终无力地垂下。
莫如烟的声音不容他有丝毫的逃避，“她是谁？你接近苏晴，是不是因为她？史大龙的死，是不是你策划的？”
一连串尖锐的问题，如同连珠炮般轰向柳境渊！
柳境渊猛地抬起头，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莫如烟，那眼神里充满了被误解的巨大愤怒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悲伤！
“不！不是你想的那样！”他的声音嘶哑，带着一种困兽般的低吼，“阿梦……阿梦她……”他痛苦地再次闭上眼睛，似乎那段回忆本身就是最残忍的酷刑，“她叫阮云梦，是我的妻子。都是因为史大龙那个混蛋，她才会自杀！”
江潮厉声追问，“史大龙做了什么？”
“史大龙那个混蛋强行夺走了她家族最后一点希望，逼得她父亲跳楼之后，阿梦承受不了……就在我们结婚纪念日那天……用她准备送给我的……剃须刀片……”他的声音哽咽，几乎无法继续说下去，巨大的悲痛让他浑身都在战栗。
“史大龙逼死了她的父亲？”莫如烟声音缓和了下来。
柳境渊睁开眼，眼中的泪水被他强行逼了回去，只剩下刻骨的仇恨和冰冷，“是！就是史大龙！他用卑鄙的手段设局，低价强购了阿梦父亲耗尽一生经营的公司！那不仅是财产，是他的生命！他的死……让阿梦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！”他深吸一口气，声音如同淬毒的寒冰，“我恨他！我无时无刻不想看着他身败名裂，看着他下地狱！但我没有杀他！苏晴……苏晴她……”
提到苏晴的名字，柳境渊眼中的恨意被一种更深的、混杂着愧疚和痛楚的情绪取代，声音也低了下来，“我承认，最初注意到苏晴，是因为……她的眼睛。太像了……很像阿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