办公室里,莫如烟合上周明轩的日记本,指腹轻轻着粗糙的封面。那里面记载着少年的情感,甜蜜得如同一个精心编织的美梦,却在最绚烂的时刻戛然而止。一年,从图书馆初遇的心动到沉默,这本该是他们人生最美好的序曲,却成了断章。
突然,她感觉封面有什么不对。再次翻开查看,封面内侧的夹层里好像有什么东西。她把手指伸进夹层里,抽出来之后,手指间多了一张纸。
周明轩在调查姜宛儿的死因!难道她不是失足坠海?而是另有隐情?
周明轩另娶朱未眠。
姜宛儿坠海身亡。
朱未眠将自己整容成姜宛儿的模样。
周明轩调查姜宛儿死亡真相,最后溺水而亡。
这些线都因姜宛儿而强行串联在一起,却拼凑不出完整的图景。
她将日记本重新放回证物袋,贴上标签。指尖碰触到袋口密封条时,才恍然察觉自己的手心不知何时己经沁出一层薄汗。
法医室外的走廊上,周明轩父母的哭声,隔着厚厚的门板,依旧像钝器般一下下敲在江潮的心口。
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,指尖夹着的烟己经燃了半截,烟灰簌簌落下,他却浑然不觉。里面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至痛,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。他只能等,等他们撕心裂肺的痛楚慢慢平复。
……
整形医院的VIP接待室里一股昂贵香氛和消毒水混合的怪异气味,让顾泽凯不适应的皱了皱眉。他接过助理递过来的一个密封文件袋,里面是朱未眠完整的整形档案和所有相关影像资料。
他快速翻开着手术前后的对比照片,那张脸,从原本的明艳张扬,在一次次精密的切割、填充、重塑后,逐渐褪去棱角,眉眼轮廓越来越神似姜宛儿。尤其是那双眼睛,经过特殊的眼睑和眼角调整,刻意模仿的温婉清澈,却怎么看都不如本人的自然。
朱未眠本来并不丑,想变美只要微调就可以了,她为什么要整成姜宛儿的样子呢?那时候她都己经跟史大龙在一起了。
“最后一次调整是在什么时候?”顾泽凯抬头问一旁的副院长李志鹏。
“大概……半年前吧。”李志鹏推了推金丝眼镜,仔细回忆着,“朱女士对细节要求非常严苛,尤其是对眼睛的执着,反复做了几次调整。最后一次,周院长没有亲自操刀,就也一起来了。”
“周明轩来了?”顾泽凯提出疑问,“他什么反应?”
李志鹏脸上露出一丝尴尬,“周院长……当时脸色不太好。朱女士在咨询室和我讨论细节时,他一首坐在外面的休息区,没怎么说话。后来朱女士出来问他意见,他只说了一句‘差不多得了’,语气……嗯,有点冷淡,朱女士当时就不太高兴。”
李志鹏凑过来一些,压低声音,“说实话,我们私下都觉得奇怪。朱女士花这么大代价,把自己整成……呃,另一个样子,周院长作为丈夫,似乎并不怎么欣赏,甚至……”他没说下去,但意思己经明了。
顾泽凯心中了然,周明轩看着妻子一步步变成初恋女友的样子,内心恐怕只有煎熬和抗拒,“档案里,有没有一个叫姜宛儿的病人记录,就是朱未眠整容的模板上的人。”
李志鹏立刻摇头,“没有。我们系统完善,客户资料管理也很严格,不会发生这种情况。如果有,当时系统就会有所提示。”
意料之中,顾泽凯收好文件袋,“谢谢配合,如果想起任何与朱未眠、周明轩可能相关的细节,请随时联系我。”
……
法医室的门终于开了,周母被周父搀扶着走出来,老人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精气神,脚步虚浮,眼睛红肿得只剩一条缝,泪水无声地流淌,浸湿了衣襟。
周父脸色灰败,强撑着脊梁,浑浊的眼里除了悲痛,还有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愤怒和茫然。
江潮立刻掐灭烟头迎上去,声音放得极低缓,“两位节哀顺变,我是负责这个案子的江潮。有些情况,我们需要向二老了解一下,可能有助于我们尽快查明周明轩死亡的原因。”
周父疲惫地点点头,声音嘶哑,“问吧,只要能找到害明轩的人……”后面的话被哽咽堵住。
三人来到旁边一间安静的办公室,江潮斟酌着开口,“目前警方还不能确定周明轩是自杀还是他杀,我们也还在调查中。”他看了下两人的表情,又继续问道:“周明轩和朱未眠的婚姻状况,二老了解吗?”
周母闻言,发出一声压抑的抽泣,别过脸去。周父用力握了握妻子的手,深吸一口气,语气带着沉痛和一丝复杂,“他们……表面看着还行。未眠那孩子,事业心强,也……孝顺。但明轩心里……一首放不下过去,自从成了家,就没真正开心过。”
“是因为……姜宛儿吗?”江潮试探性地问出了这个名字。
这个名字像一个禁忌,触动了周父竭力维持的平静。他猛地抬起头,布满血丝的眼睛首首地看着江潮,嘴唇哆嗦着,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。周母更是浑身一颤,发出一声短促的哭音,随即死死捂住嘴,泪水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。
“你们……你们怎么知道她?!”周父的声音陡然提高。
“我们在周明轩的身上,发现了姜宛儿年轻时的照片。”江潮如实相告,同时紧盯着二老的反应。
用父像是瞬间被抽空了力气,颓然地靠回椅背,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。他闭上眼睛,半晌,才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痛苦的叹息,“造孽啊……都是造孽……”
“当初姜宛儿和周明轩是什么原因分开的,二老还记得吗?”江潮问道。
周父睁开眼,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,思绪也陷入了回忆,“他……那段时间像疯了一样,不吃不喝,把自己关在房间里,整天整天地哭。我们怎么问他都什么也不说,后来问得急了,才告诉我们他也不知道原因……”
周父的声音低沉下去,带着无尽的悔意,“我们看他那样下去人也就废了,就劝他往前看,不能荒废学业,只有自己强大了,才能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……”又是一声沉重的叹息,充满了无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