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44章 犹如一只跳梁小丑

两人相对而立,僵持着。

好一会,陆砚忱转身离开,穆婉灼默契跟随。

陆府里有两个花园,一处便是秋声院对面,有奇石流水的花园;另一处是连廊围起的一个稍小花园。

小花园距离锦瑞院近,陆砚忱便准备在小花园里说话。

见穆婉灼过来,刚要说话,却听对方道,“有人跟随。”

“?”陆砚忱一愣,下意识向女子身后看去。

果然,看见一道身影,快速躲进了拐角处。如果他没看错,应该是表妹的贴身丫鬟翠儿。

“去我书房。”说完,再次转身离开。

很快,两人到了书房。

这一次,为谨慎起见,陆砚忱专门让人守在门外。

刚一进来,陆砚忱便沉声质问,“你到底想做什么?”

穆婉灼不解,“什么我想做什么?”

陆砚忱深吸一口气,压抑着怒意,尽量让自己冷静,“你早知麟儿异于常人,所以设计把我骗到金玉院,以毒物逼我给你三个承诺。进而逼我把郑老请来,再伙同郑老对我隐瞒麟儿情况,最后端午觐见再让麟儿一鸣惊人,来讽刺我?挖苦我?”

“?”

穆婉灼目瞪口呆,“等等,你误会了。”

“误会?”陆砚忱面色铁青,咬牙切齿,“那你来说说,我哪里误会?”

“在这之前,你先告诉觐见期间发生了什么,听你的口吻,麟儿他……一鸣惊人?”

“呵,在你的精心设计下,如何不一鸣惊人?”

穆婉灼突然头疼欲裂——整整一天提心吊胆、精神高度紧张,现在又仿佛陷入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误会,她有种百口莫辩的无力感。

她一边揉着发疼的太阳穴,一边道,“既然你我面对面,我们便把话说开,尽量别留误会吧。首先,我……”

声音一顿。

因为意识到,若不留误会,就要从第一个误会解释起。

第一个误会便是……她利用麟儿做借口,把他骗到金玉院,下了媚毒……

她缓缓放下手,说出自己刚重生之日,找的借口,“我骗你去金玉院,是为了三个承诺。”

陆砚忱冷哼一声,“你成功了。随后你使用了第一个承诺,让我请一位进士先生。但目前整个京城,进士先生只有郑臣翎一人。恰恰是你让我请先生的当日,崔尚书说郑老先生准备离开。你敢说,一切不是你掐算好时间,精心谋划?”

穆婉灼找了张椅子,无力地坐下,“不是,纯属巧合。”

她没说谎!

当时她重生回来,生怕麟儿被自己养废,所以想请最好的先生。

她所知最好的先生,就是宴会时听崔尚书千金说自家进士先生,于是便狮子大开口,向陆砚忱要一名进士做麟儿的先生。

谁能想到,偏偏是那一日,郑老准备离开尚书府,被陆砚忱堵个正着!

下毒、承诺、要求,三件事连续发生,严丝合缝,确实像精心设计。

但上苍作证,真的是碰巧!

穆婉灼深吸一口气,“无论你信与不信,我没设计过,我也没那能力做这番精密设计,我当时并不知麟儿天赋。”

“呵,”陆砚忱冷笑一声,“你可以坚称碰巧,我也可以不信。这笔糊涂账姑且不说,再说第二件事:既然你发现麟儿天赋,为何不告诉我?偏要以这种方式让我震惊?很荣幸的告诉你,你成功了,我很震惊。在麟儿熟练做出诗歌的瞬间,我有种被打脸的羞耻感!”

穆婉灼叹了口气,忍着头疼,“依旧是那句话:无论你信与不信。我确实没提前告诉你麟儿天赋,但我也没想用这种方式告诉你。”

“你打算瞒着我?”

“是。”

“然后在一个更盛大正式的场合,让麟儿一鸣惊人,再打讽刺我、挖苦我,打我的脸?”

穆婉灼无奈,“我要怎么解释,才能让你相信,我隐瞒这件事并非讽刺你。”

“那你说说原因?”陆砚忱被气得胸口发闷,走到窗旁推开窗子,深吸一口气。

穆婉灼垂下眼,“我怕麟儿木秀于林,有人害他。”

“你是怕我害他?”

“当然不是,你怎么会害他……”

还没等她说完,就被陆砚忱打断,“你可以信任郑臣翎,让郑臣翎帮你保密,却要瞒着我。不是怕我害他又是什么?”

他猛然想起——难怪每次到秋声院,询问麟儿的功课时,郑老都支支吾吾,当时他只以为是麟儿顽劣让郑老为难,为此伏低做小说了多少恭维话?

闹了半天,他竟是个笑话!

他自诩聪明,竟被一个女人这般坑害,又这般愚耍,这挫败感几欲将他逼疯。

穆婉灼苦笑着摇头,“你是他亲生父亲,当然不会害他,但难保你身边人不会害他。”

“我身边人?谁?”

“我不知道。”如果她知道凶手,现在就用不着这么防备,早就着手报仇雪恨、先下手为强!

陆砚忱愤怒之下,一拳砸在窗棱,但到底是读书人,手只拿过笔,这一拳之下非但没发泄怒气,反倒是疼得几乎昏厥。

他抿紧唇,抱着伤手,更觉得自己犹如一只跳梁小丑!

穆婉灼急忙起身赶过去,“你没事吧?有话我们以后说,我去找大夫!”

“不用!”陆砚忱苍白着脸,咬牙切齿,“继续说。”

穆婉灼焦急,“不行!你的手没训练,这般突然砸窗,极容易骨折!更何况是右手,如果真伤了骨头,未来三个月只怕你拿不了笔。”

陆砚忱一怔,苍白如纸的脸,泛起自嘲——原来,他这般废物吗?

什么少年天才,什么鲜衣怒马,什么京城最年轻五品官员,实际上却是个被女人愚耍的废物?

“说!为何要瞒我!”他咬牙切齿地追问。

穆婉灼看着男子赤红的双眼,“陆砚忱你冷静分析一下,如果我提前知晓麟儿天赋,怎么会让你请先生?你请的先生、你付的束脩,人家有什么理由帮我瞒你?如果我想永远瞒着,大可以自己请一位先生、自己付束脩,这样不就天衣无缝?

还有,你说我提前知晓郑老离开尚书府,所以前一日骗你下毒。但如果我真知晓,为何舍近求远地让你去请?我大可自己去请,或者让家父代劳。以家父京军左都督之位,哪怕郑老不想来,崔尚书也会帮忙苦劝!”

声音一顿,“哦对了,还有!如今郑老回家过端午节不在,等他回来时,我们可以当面对证:我对郑老千叮咛万嘱咐,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,只需麟儿正常表现便好,万不要突出!这话我若没叮嘱,我穆婉灼把脑袋割下来,给你当笔筒用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