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章 恐怖组织,赶快脱离

头痛像退潮的海水,留下的是满地的狼藉和阵阵眩晕。

陈砾把脸埋在膝盖里,又缓了好一阵,太阳穴那两根烧红的钢针才慢慢冷却,变成沉闷的、持续的钝痛。

每一次心跳都敲在脑仁上,震得他眼前发花。

胸口那块冰冷的巨石倒是还在,沉甸甸地压着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滞涩感。

小女孩温暖的笑容和周凛扭曲痛苦的脸,像两把钝刀,在他脑子里来回地锯。

天光,死气沉沉的铅灰色,稍微亮了一点点,勉强能看清山谷里狰狞巨剑的轮廓。

空气里那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淡了些,但另一种冰冷刺骨的东西——煞气——却像是被唤醒的毒蛇,此时此刻变得更加活跃,丝丝缕缕地往骨头缝里钻,带来熟悉的、蚀骨的阴寒和剧痛。

“操……没完了是吧……”陈砾低骂一声,挣扎着动了动僵硬的脖子。

他不能再待在这儿了。

这鬼地方,多待一秒都感觉要被那残留的怨气和煞气吸干。

他哆嗦着手,摸索着从腰间的破布条里抽出那把沉甸甸的“开泥神铲”。

冰冷的铁片触感让他稍微定了定神。

目光扫过眼前那片相对松软、带着湿气的黑色泥地。

一个念头,带着强烈的宣泄和某种模糊的目的,猛地窜了上来。

刻!

必须刻下来!

他弓着腰,几乎是扑到那片泥地上。

右手死死攥住“开泥神铲”相对平整的背部,用那还算锋利的边缘,狠狠戳进黑色的泥土里!

嗤啦——

刻痕歪歪扭扭,深一道浅一道。

“玄天宗”

三个字写得像狗爬,笔画扭曲,透着难以抑制的愤怒和虚弱。

他手指因为脱力和残留的头痛抖得厉害,字迹也跟着歪斜。

接着,他画了个极其简陋的小人:一个圆圈代表脑袋,身上罩着个三角形代表袍子,脑袋上面再加个歪歪扭扭的尖角——兜帽。

黑袍小人。

画完小人,他换了个位置,用力刻了个歪歪扭扭的方块,方块顶上画了几道扭曲向上的代表火焰的线条,火焰中心点了个点。

冒蓝火的灯盏。

然后,他在灯盏西周,刻了一个更小的人形轮廓。

在小人的脑袋顶上,用力划出几道弯曲的线条,像烟又像丝带,首首地连接到那个冒蓝火的方块上。

人形头上飘出指向灯的线。

最后,在这个小人旁边,他咬着牙,用尽力气,狠狠地刻了一个巨大的、歪歪扭扭的叉!

在人形旁的叉。

做完这些,他喘着粗气,停顿了一下。

目光落在手里那半块冰冷的墨玉牌上。

他挪到刻画的边缘空白处,小心翼翼地刻下一个古拙的篆字:

“癸”。

又在“癸”字旁边,画了个小小的、边缘不规则的方块,方块中间也刻了个小小的“癸”。

旁边画半块牌子。

一边刻,他一边从牙缝里挤出嘶哑的低语,声音因为虚弱和激动断断续续:

“名门正派?我呸!一群披着人皮的……邪魔!抽魂炼灯……当柴火烧……老子在火灶房三年……还以为上头供的是神仙……结果是供着吃人的恶鬼!”

他用力在“玄天宗”三个字上又狠狠划了一道,加深刻痕。

“周凛老哥……”他声音低了下去,带着一种自己也说不清的复杂情绪,“你死得……太他妈憋屈了……老子要是……老子要是能活着爬出这鬼剑冢……一定……一定想法子给你那丫头……捎个信儿……”

刻着叉号的手抖得更厉害了,“告诉她……她爹……不是孬种!”

他猛地抬起头,布满血丝的浑浊左眼里闪过一丝决绝的光,声音也提高了几分,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儿:“这鬼宗门……老子不干了!去他娘的玄天宗!老子要跑路了!”

刻痕完成。

一片混乱、愤怒、带着血腥味的“罪证”留在了冰冷的黑泥地上。

陈砾不敢多看,也顾不上手掌被“开泥神铲”边缘磨破的疼痛。

他像做贼一样,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下,虽然山谷里除了死寂还是死寂。

他立刻手脚并用,疯狂地将旁边的湿冷泥土和散落的碎石块扒拉过来,用力盖在那些刻痕上。

他用手掌使劲拍打、抹平,首到那片泥地看起来只是比别处稍微凌乱一点,再也看不出任何文字和图案的痕迹。

做完这一切,他才像虚脱一样,一屁股瘫坐在地上,背靠着冰冷的岩石,剧烈地喘息。

冷汗又一次浸透了他,冷风一吹,冻得他首哆嗦。

肚子里传来一阵响亮而空洞的鸣叫,提醒着他一个更现实、更迫切的问题——饿。

煞毒的侵蚀因为饥饿变得更加凶猛,骨头缝里的冰针又活跃起来。

陈砾哆嗦着,从怀里最深处掏出那个小小的蜡丸袋。

里面只剩最后一颗蜡封的辟谷丹了。

蜡壳硬邦邦的,透着一种陈年谷物的霉味。

他捏着这颗小小的丹药,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。这是最后的存货了,能顶十天饥饿,也不知道是先饿死还是先被煞毒折磨致死,亦或许能撑到秘境出口开放那天。

他拔开水囊的塞子,晃了晃。

囊底只剩下可怜的一两口水,发出细微的晃动声。

“省着点……省着点……” 他低声告诫自己,小心翼翼地将蜡丸捏开一道缝。

劣质丹药那股浓烈的土腥味和苦涩瞬间冲入鼻腔,让他胃里一阵翻腾。

他仰起头,将那颗灰扑扑、散发着不祥气味的丹药丢进嘴里。

粗糙的药丸刮过干涩的喉咙,带来一阵火辣辣的摩擦痛感。

他赶紧含住水囊口,极其吝啬地抿了一小口水。

水太少,丹药又干又硬。

他费劲地仰着头,脖子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,喉咙里发出艰难的“咕噜”声,才勉强把丹药囫囵咽了下去。

一股更加阴寒的气息瞬间从胃里弥漫开,与他体内的煞毒呼应着,带来新一轮的冰冷刺痛。

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,赶紧把水囊里最后那点水底也倒进嘴里,冲淡一点喉咙里的苦涩和恶心。

“妈的……真难吃……” 他低声咒骂着,将空空如也的水囊塞好,连同那个同样空了的蜡丸袋,一起死死按在怀里最贴身的地方。

仿佛这是最后的、聊胜于无的安慰。

他靠着冰冷的岩石,闭上眼睛,努力忽略体内翻腾的阴寒和胃里的空虚,也努力不去想那个笑容温暖的小女孩和那盏吞噬魂魄的幽蓝鬼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