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章 幻听?幻觉?要疯了

冰冷的腐泥像扒皮膏药,死死黏在身上。

陈砾手脚并用从恶臭的泥潭里爬出来,浑身抖得像筛糠,刚踏上坚硬地面就腿一软,“噗通”跪倒在地。

胃里翻江倒海,他猛地弓起背,剧烈地干呕起来。

喉咙里火烧火燎,却只吐出几口混合着黑泥的酸苦胆汁。

眼前阵阵发黑,糊满了泥浆的视线里,狰狞的断剑残骸和灰暗的天空都在扭曲旋转。

腐泥的恶臭和体内翻腾的煞毒搅在一起,像两只无形的手,狠狠揉搓着他的脑仁。

“嗬……嗬……”他撑着“开泥神铲”,艰难地把自己从地上拔起来,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,踉跄着朝不远处一道狭窄的岩石裂缝挪去。

那里有条细小的水洼,是他唯一能清洗的地方。

他扑到岩缝渗出的水洼边,顾不上刺骨的冰冷,双手疯狂地捧起污水往脸上泼,用力搓洗着糊住眼睛鼻孔的腥臭黑泥。

冰水刺激下,混沌的脑子似乎清醒了一瞬。

就在这时——

“废物……”一个带着无尽嘲弄的阴冷声音,像毒蛇吐信,毫无征兆地贴着他耳朵响起,“你也配活着?”

陈砾浑身汗毛瞬间炸起!

他猛地扭头,沾着水珠的泥发甩出一道弧线,浑浊的左眼瞪得溜圆,死死盯向身后!

空无一人。

只有嶙峋的怪石投下扭曲的阴影,在死寂中沉默。

“谁?!谁他妈装神弄鬼?!”陈砾嘶哑地低吼,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变调。

心脏在胸腔里狂跳,几乎要撞碎肋骨。

他喘着粗气,警惕地扫视西周每一块岩石的缝隙,每一处阴影的角落。

除了风声,什么都没有。

“妈的……真煞毒入脑了?”他狠狠抹了把脸上的水,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丝。

低头看见手臂上刚才爬出泥潭时被碎石划开的一道血口子,还在渗着血珠。

他烦躁地撕下破烂褂子下摆的一条布,胡乱缠上去包扎。

布条刚缠上伤口,渗出的血迅速洇开。

他随意扫了一眼,目光却猛地凝固!

那洇开的暗红色血迹,在灰黑的破布上,竟然隐约勾勒出一张模糊扭曲、充满怨毒的人脸轮廓!

眼睛是两个黑洞,嘴巴咧开,无声地嘲笑着他!

“操!”陈砾像被烙铁烫到,猛地甩手,将那染血的布条狠狠扔了出去!

布条落在不远处的碎石堆上,人脸般的血痕在铅灰色的天光下显得格外刺眼诡异。

他死死盯着那布条,呼吸急促,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。

幻觉?

一定是幻觉!

煞毒开始啃他的脑子了!

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,大口喘气。

岩缝里滴水的声音,“滴答……滴答……”此刻听起来格外清晰。

可听着听着,那单调的滴水声,竟渐渐扭曲、拉长,变成了一个女子断断续续、凄凄切切的呜咽!

“呜……呜呜……”

声音若有若无,飘忽不定,在这死寂的山谷里,如同鬼魅的低泣。

陈砾头皮发麻,循着那声音,目光投向岩壁上一道狭窄的石缝。

呜咽声似乎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。

他抄起“开泥神铲”,咬着牙,一步步挪过去,用铲尖小心翼翼地拨开石缝边缘的碎石和苔藓。

半截灰白色的、不知是什么小兽的腿骨卡在石缝里。

风吹过骨头上一个天然的孔洞,发出呜呜咽咽的哨音。

“装神弄鬼!”看清真相,陈砾心头那股邪火“噌”地窜了上来!

他抡起铲子,带着一股被戏耍的暴怒,狠狠砸在那截腿骨上!

“咔嚓!”骨头应声而碎,呜咽声戛然而止。

“呸!”他啐了一口,把铲子往地上一杵,喘着粗气骂道,“吓唬谁呢?小爷在火灶房听惯了半夜磨刀切骨头的声儿,怕你这点鬼叫?”

像是在给自己壮胆。

骂归骂,那股被窥视、被嘲弄的感觉却挥之不去。

煞毒带来的阴寒在体内肆虐,疼痛感像被无数小爪子撕扯。

他靠在冰冷的岩壁上,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地面。

满地嶙峋的碎石,棱角分明,颜色灰暗。

可在他此刻模糊而混乱的视线里,那些冰冷的石头,竟渐渐扭曲、变形,散发出的暗红色光泽,表面似乎还泛着油脂的光亮……一块块,一片片,铺满了地面!

赤霞肉脯!

是他的肉脯!

陈砾浑浊的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绿光!

对肉脯的欲望压倒了所有理智!

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,猛地扑倒在地,双手疯狂地抓向那些“肉脯”!

“我的!都是我的!”

手指狠狠攥住一块棱角尖锐的石头,掌心传来钻心的剧痛!

“呃啊!”剧痛像一盆冰水,当头浇下!

眼前的幻象如同破碎的镜子,瞬间消失。

手掌被锋利的石棱割开一道深深的口子,鲜血汩汩涌出,混着地上的泥污,滴落在冰冷的石面上。

真正的碎石硌得他生疼。

剧痛让他短暂的清醒,也带来更深的绝望和虚弱。

他瘫坐在冰冷的泥水里,看着流血的手掌,又看看西周冰冷死寂的石头。

心里空得发慌,火烧火燎的痛楚比手上的伤口更甚。

目光落在岩壁缝隙里生长的一小片灰绿色的、干巴巴的地衣上。

那东西看着毫无生气,但在痛得癫狂的陈砾眼里,此刻也成了“食物”。

“总比石头强……”他喃喃着,挣扎着爬过去,伸手揪下一把地衣,看也不看就塞进嘴里,疯狂地咀嚼起来。

口感像在嚼破麻袋,又干又韧,带着浓重的土腥味和一股难以形容的苦涩。

更糟的是,一股强烈的麻痹感迅速从舌头上蔓延开,像无数细小的蚂蚁在爬行、啃噬!

“呸!呸呸!”他忍不住吐掉嘴里嚼不烂的渣滓,舌头又麻又木,说话都含糊不清,“王扒皮……克扣的猪食……都比这玩意儿……强……”

冰冷的夜幕又一次笼罩下来。

铅灰色的天空彻底变成了墨黑,只有零星几点鬼火般的幽绿磷光在远处飘荡。

煞气变得更加活跃,阴寒刺骨的风呜呜地刮着,像无数冤魂在哭泣。

陈砾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,像只受伤的野兽,爬进了一具巨大剑匣的残骸里。

腐朽的残骸散发着浓重的铁锈味,勉强能挡点风。

他把自己蜷缩在角落,抱着冰冷的“开泥神铲”,试图汲取一点可怜的热量。

就在这时,一股极其微弱、却异常清晰的味道,混杂在浓重的铁锈味里,钻进他麻木的鼻腔。

新鲜的血腥味!

不是幻觉!

是真真切切的、带着铁锈味的、温热的血腥气!

来源就在剑匣残骸外,最多不过三丈远的地方!

陈砾浑浊的左眼猛地睁开,在黑暗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。

是猎物?

还是……陷阱?

巨大的诱惑和冰冷的恐惧瞬间在他心里激烈交锋。

等死?

还是冒险一搏?

煞毒带来的幻觉还在脑子里嗡嗡作响,让他分不清这血腥味是真是假。

他死死攥紧了手中的“开泥神铲”,锈蚀的铁片边缘硌得掌心生疼。

这痛感是真实的。

他挣扎着,极其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,动作僵硬得像生了锈的傀儡。

他弓着腰,把自己藏在巨大剑匣的阴影里,屏住呼吸,一步一步,极其小心地朝血腥味传来的方向挪去。

冰冷的汗水又一次浸透了他单薄的破褂子。

“……饿死胆小的,撑死胆大的……”他喉咙里滚动着嘶哑的低语,像是在给自己打气,又像是在诅咒这该死的命运。

就在他即将挪出剑匣阴影,看清前方究竟是什么东西时——

“咔嚓!”

脚下,一根早己腐朽的枯枝,被他踩断了!

清脆的断裂声在死寂的夜里,如同惊雷炸响!

陈砾浑身汗毛倒竖,瞬间僵成石头,钉在了原地!

冷汗“唰”地一下,从额头流进眼睛里,刺得生疼。

他连呼吸都停滞了,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那片被黑暗笼罩的区域,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!

那黑暗里,到底是什么在等着他?

是真有受伤的野兽?

还是……又一场致命的幻觉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