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疏桐捏着钥匙的手垂在身侧。
银杏叶齿痕在指腹压出浅印。
她盯着柜台下那只老木箱——外婆留下的,装着褪色的毛线团、缺角的茶盏,还有半卷用红绸裹着的地图残片。
谢砚舟凑过来时,她正把残片摊在柜台上。
泛黄的纸页边缘打着卷,用墨笔描着歪歪扭扭的线条。
“纹路。”他指尖点向钥匙,“和这上面的暗纹像。”
林疏桐凑近看。
钥匙齿痕的弧度,竟与地图残片角落那道被茶水晕开的痕迹严丝合缝。
她心跳快了两拍,抬头撞进谢砚舟沉黑的眼:“店后的老墙。”
“对。”他点头,“藤蔓后面那面。”
阿莱不知何时站在门边。
他手里还攥着半株没晒干的薄荷叶,发梢沾着晨露:“我帮你们掀藤蔓。”
三人绕到店后。
青砖墙爬满深绿藤蔓,叶片上的水珠滴在林疏桐鞋尖。
她拽住最粗的一根藤条,用力一扯——藤蔓簌簌落下,露出墙面上道极细的缝。
“在这儿。”谢砚舟的手指抚过砖缝,“和钥匙齿痕一样的弧度。”
林疏桐把钥匙对准缝隙。
金属触到砖石的刹那,空气“嗡”地颤了下。
钥匙陷进墙里,一道半透明的门从虚空中浮出来,像块被风吹皱的玻璃。
阿莱倒抽一口气。
门后飘来股熟悉的皂角香——和外婆晾在院子里的被单一个味。
门里是间小屋。
白墙贴满照片:穿红嫁衣的苏桃举着奶茶比耶,沈昭的剑穗缠在老槐树枝头晃,谢砚舟的捕快腰牌压在便利店收据上……最中间那张,是林疏桐自己,正踮脚往玻璃柜摆新烤的桂花糕。
“外婆的……”林疏桐喉咙发紧。
桌上摆着本皮面日记本,封皮磨得发亮,翻开第一页就是外婆的字迹:“五月初七,遇见个哭着说活不过十八的小祭祀。给他带了块桂花糕,他说比庙里的供品甜。”
阿莱凑过来看,眼眶慢慢红了:“是我十二岁那年……”
“七月初九,有个总抢女主男人的姑娘蹲在店门口吃冰淇淋。我问她抢奶茶行不行,她瞪我一眼,却偷偷把冰淇淋分我半杯。”林疏桐翻页,指尖发颤——苏桃去年冬天蹲在便利店台阶上哭的样子,突然撞进脑子里。
“所谓调和,不是修补裂缝。”最后一页的字被墨迹晕开,“是让他们看见,自己本来就有光。”
风铃“叮铃”炸响。
林疏桐猛地抬头。
小屋的门不知何时合上了。
她撞开门冲回便利店,柜台上的笔记本正“哗哗”翻页,停在空白页中央,新字像被人用炭笔用力戳出来的:“小心时间的回音。”
谢砚舟跟进来,手按在她肩膀上:“刚才那声风铃……”
“不是客人。”林疏桐摸向笔记本,纸页还带着温度,“是警告。”
阿莱盯着窗外。
天己经全黑了,便利店的暖光漫过玻璃,在地上投出模糊的影子。
他突然说:“墙上的照片……有张没见过的。”
“哪张?”
“穿蓝裙子的姑娘。”阿莱皱眉,“站在门后阴影里,脸被挡住了。但她手腕上的镯子——和白璃上次落在店里的那只,花纹一样。”
谢砚舟的手收紧。
林疏桐能听见他喉结滚动的声音:“我们可能不是唯一知道这扇门存在的人。”
窗外有光晃过。
不是路灯,不是月光,像片被揉碎的星子,擦着玻璃“滋啦”一声,消失在夜色里。
林疏桐把笔记本抱进怀里。
纸页间飘出张旧照片——是她和外婆在老槐树下的合影,背面写着“要一首热热闹闹的”。
后半夜她醒了。
便利店的挂钟指向两点。
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,像撒了把碎银。
她裹着毯子坐起来,听见厨房传来轻响——
“叮。”
是锅铲碰着铁锅的声音。
林疏桐屏住呼吸。
风从半开的窗户钻进来,吹得桌布轻轻扬起,露出底下压着的钥匙。
银杏叶齿痕在月光下泛着冷光,像双睁着的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