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疏桐的手指搭在营业牌木框上，指甲盖压出月牙白。
"姐？"阿莱端着茶杯的手悬在半空。
沈昭靠在门框上擦剑，金属与布帛摩擦的沙沙声突然顿住："你昨晚没睡好？"
她没答话。
晨光穿过玻璃斜切进来，在"时隙便利店"的牌匾上投下蛛网似的裂纹。
那道昨晚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又响了——"小心时间的回音"，像根细针戳进耳膜。
谢砚舟从里屋出来，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炒饭。
他看了眼她发僵的后背，没问"怎么了"，只说："要帮忙吗？"
林疏桐突然把营业牌往墙上一靠。
她从围裙口袋里摸出块羊脂玉牌，是外婆临终塞给她的，平时温凉，此刻贴在掌心竟有些发烫。
"我想试试。"她对着玉牌轻声说，像在和谁商量。
谢砚舟立刻明白她要做什么。
他上前半步，指尖虚虚护在她手腕旁——这是他们摸索出的"感知模式"：林疏桐通过外婆血脉连通玉牌，谢砚舟用脱离原世界的特殊体质帮她稳住意识。
玉牌突然泛起涟漪般的微光。
林疏桐的瞳孔微微收缩。
她原以为会感知到各世界客人残留的情绪碎片——苏桃被骂"恶毒"时的委屈，阿莱数着日历等死的绝望，沈昭被话本强行安排"疯批"人设的窒息。
但这次不一样。
有什么东西在呼吸。
不是任何一个客人，是这家店本身。
木质地板下涌动着潮声，玻璃橱窗里的风铃在唱外婆哼过的摇篮曲，货架上的泡面箱随着心跳起伏。
林疏桐甚至"看"到，店门口的台阶正用青苔写着："今天也很期待见到你。"
"它......有自己的意识？"她踉跄一步，被谢砚舟稳稳扶住。
沈昭的剑"当啷"掉在地上。
他盯着她发白的脸："你是说，我们之前救的那些人，其实是在帮这破店维持活气？"
阿莱走过来，温凉的手覆在她手背："不是的。"他低头看玉牌，"我能感觉到，它很开心。
像被遗忘的孩子终于被摸到了头。"
林疏桐突然想起昨晚自动炒饭的厨具，想起锅铲上那行炭笔字。
她喉咙发紧："原来我不是在帮别人......我只是在延续某种循环。"
"你以为不开店就能切断循环？"沈昭弯腰捡剑，剑鞘撞在门框上发出闷响，"那些连名字都没有的小角色怎么办？
被话本写错性别却没人发现的丫鬟，被读者跳过的路人甲，他们连找到便利店的机会都没有。"
阿莱轻轻拽她衣袖："但也许我们需要的，是一个新的开始。"他的眼睛亮起来，像发现了什么，"就像我原本只能活到十八岁，现在读者联名写信给作者，作者改了设定——不是修复，是改变规则。"
林疏桐望着门口斑驳的木牌。
她想起第一次开店时，店门自动打开，冷风卷着雪花灌进来，沈昭浑身是血撞进来的样子；想起苏桃哭着说"我明明没抢男主，为什么所有人都骂我"，阿莱捧着药罐说"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调薄荷茶"。
她突然弯腰从柜台底下抽出张白纸，用马克笔在上面写："今天不开门。
但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你的故事，我会听。"
她把纸贴在玻璃上，又在旁边放了支红色记号笔。
"姐？"阿莱眨眨眼。
"试试。"她扯了扯嘴角，"以前都是他们来找我，这次换我等他们说。"
那晚林疏桐没关店门。
她坐在收银台前，开着暖黄的小灯，看月光在纸上洇出银边。
第一张留言出现时，她正给保温杯续水——纸角被风掀起，一行歪歪扭扭的字爬上来："我是甜宠剧里女主的书包，总被男主撞掉，其实我装着女主给妈妈的生日信。"
第二张是幅画，用蜡笔画的：戴眼镜的女孩站在便利店门口，身后跟着穿古装的剑客和拿药罐的少年，标题写着"我想和你们做朋友"。
第三张是首诗，字迹潦草但有力："我是被删掉的结局/在作者电脑的回收站里/等了三百六十五天/今天终于爬出来/想问/可以给我个新的句号吗？"
林疏桐提笔在每张留言下写回应。
给书包的："下次我教你怎么用搭扣，保证撞不掉。"给画的："我也想和你做朋友，明天带糖来？"给诗的："回收站不是终点，我帮你找支新笔。"
纸页越来越厚，她的笔尖在纸上走得越来越快。
凌晨三点时，最后一张留言出现，是行娟秀的小字："谢谢。"
天快亮时，林疏桐把纸小心叠好收进抽屉。
她摸了摸发烫的眼睛，突然笑了——那些字不是用墨水写的，是用星光。
"早。"谢砚舟端着豆浆从厨房出来，"想通了？"
林疏桐把营业牌挂回门口。
木牌在晨风中晃了晃，发出吱呀轻响，像在打招呼。
"我不再是被动接待的人。"她转身时，围裙带子被风掀起，"我要学会分辨哪些必须面对，哪些该放手。"
风铃突然"叮铃"作响。
她抬头，看见玻璃上倒映出自己的笑。
正要转身泡茶，眼角余光突然扫到——
玻璃上，自己的影子旁边，多了道模糊的轮廓。
是个穿职业装的女人，头发有些乱，眼睛里像浸着深夜的路灯，正静静望着她。
林疏桐的手在半空顿住。
她没动，只是盯着玻璃。
那道影子慢慢清晰了些，女人的嘴角动了动，像是要说什么。
"欢迎。"她轻声说，"不管你是谁。"
转身时，她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，像一片雪落在地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