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上十点的门铃比往常轻,像片羽毛扫过耳尖。
林疏桐抬头时,看见一个穿着墨绿长袍的少年扶着门框,指节泛青,袍角绣着的银色符文正忽明忽暗地闪。
他睫毛沾着细汗,苍白得像被雨水泡透的纸,开口时声音轻得要化在风里:“有驱寒的东西吗?”
“坐。”林疏桐抽了张椅子推过去。
少年踉跄着坐下,石质椅面碰得他膝盖发颤。
她瞥见他手腕上缠着褪色的草绳,绳结里还卡着一片干枯的三叶草——是活物才会有的随身小物件。
“阿莱。”少年攥紧草绳,“来自艾尔法大陆的祭祀之子。”他喉结动了动,“我本该今夜主持冬祭,可站在祭坛上时……”他低头盯着自己发抖的手,“突然不想死了。”
“他的世界稳定度只剩39分。”谢砚舟不知何时走到柜台后,旧书在掌心投下淡光,“系统长期给他灌输‘活不过十八’的设定,角色自我认知崩了。再拖下去,会被世界当bug抹除。”
林疏桐扯过围裙系上:“祭典要你死,你偏要活。”她弯腰从柜台下搬出半袋杂粮,“先帮我把这袋糙米磨成粉。”
阿莱愣住:“驱寒……不需要药吗?”
“磨粉比药热乎。”林疏桐把石磨推到他面前,“手动的。”
少年迟疑着握住磨柄。
第一圈转得很慢,石磨“吱呀”响,糙米在磨盘里翻滚。
第二圈快了些,他耳尖泛起薄红。
第三圈时,额角渗出细汗,苍白的脸色透出点血色。
林疏桐盯着他指尖流转的淡绿色光纹——那是魔力,可流动的轨迹像被什么东西扯着往下坠。
“不是病。”她突然开口,“是设定压着你,让你觉得自己该弱、该死。”
阿莱的手顿住,磨柄“咔”地磕在石盘上。
“你看,”林疏桐弯腰捡起一粒漏出的糙米,“米要磨才香,人要动才活。”她从围裙口袋摸出一把碎草药,“这是你长袍上掉的,我闻着像你们大陆的月露草——补魔力的对吧?”
阿莱睁大眼睛:“你怎么知道?”
“你进门时,草香沾我围裙上了。”林疏桐把草药和米粉揉成面团,“我给你做杂粮饼,加魔法小料。”她又拎起铜锅去后院,“再煮锅补汤,里面放你草绳上的三叶草——留着当护身符不如煮了补元气。”
饼在铁板上“滋滋”响,补汤在炉上“咕嘟”冒泡。
阿莱捧着碗汤,热气熏得眼尾发红:“我从没吃过……自己世界外的东西。”他咬了一口饼,米粉的香混着草药的清苦,“像春天。”
“现在想想,你凭什么活不过十八?”林疏桐抽出便签纸推过去,“写,你想活到多少岁?”
阿莱笔尖发抖:“我……没想过。”
“编!”林疏桐敲了敲便签,“你不是祭祀吗?写‘我要建十所孤儿院’‘我要研究让枯树开花的疗法’‘我要活到能给第一所孤儿院剪彩’。”她指着他腕上的草绳,“你总偷偷给孤儿院送吃的,对吧?”
阿莱猛地抬头,眼里有光:“你怎么知道?”
“你草绳上沾着奶渍。”林疏桐笑,“只有总抱小娃娃的人才会沾这个。”
笔在便签上跑得飞快。
阿莱写“我要成为最长寿的祭祀”时,指尖的光纹突然凝实,像绿色藤蔓顺着手臂往上爬。
空气里响起古老的吟唱,像是无数声音在应和。
天花板的光雾又亮了,浮着金色大字:“祭祀阿莱支线数据修正完成——故事泡稳定度:86分。”
“这是《自然调和术》。”阿莱把一本泛着绿光的书推过来,“我家乡的魔法,能让植物说话,让伤口结痂……”他耳尖又红了,“你教我活,我教你魔法。”
林疏桐翻书,见上面画着“用胡萝卜汁催芽”“用茶渣养玫瑰”,笑出了声:“原来魔法也能这么接地气。”
门外突然传来嬉闹声。
林疏桐抬头,透过玻璃门看见七八个穿异域短袍的小孩,扒着门框往店里望。
最小的那个踮脚够门铃,指尖刚碰到“叮铃”就缩回去,躲到同伴身后。
“那是……”阿莱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,眼眶一下子湿了,“我偷偷送过三个月面包的孤儿院孩子。他们怎么……”
“你改了命运,他们也能跟着改。”谢砚舟合上旧书,目光扫过门外的孩子,“故事泡稳定了,关联角色的轨迹也松了。”
阿莱站起身,袍角扫过桌沿的饼屑。
他走向门口时,孩子们“哇”地散开,又很快围上来拽他衣角。
最小的那个攥住他草绳,举着一块碎饼:“阿莱哥哥,甜的!”
林疏桐擦着柜台笑,突然听见窗外“咔嚓”声。
她抬头,月亮不知何时被乌云遮住,远处有雷光闪过,像谁在云层里划了根火柴。
风卷进来一缕蓝雾,凉得渗人,转瞬又散了。
“要变天了。”谢砚舟望着窗外低语。
林疏桐把《自然调和术》收进抽屉,又摸出一张便签在“人生规划套餐”后加了行字:“魔法杂粮饼+补汤,58块——送孤儿院参观券。”她刚写完,门铃再次轻响,这次是阿莱探进头来:“桐桐姐,孩子们想喝补汤,能……”
“能。”林疏桐拎起铜锅往外走,“多煮了半锅。”
蓝雾又飘进来一丝,缠上店门的铜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