警报声刺得人耳膜发疼。
穿围裙的女人捏着糖油粑粑,笑意在红光里晃:“要比就比最擅长的——给那群马上要被抹除的小可怜做顿最后的晚餐。”她舔掉嘴角糖渣,“我赢了,你把名字和便利店让给我;你赢了……”她歪头看林疏桐,“我自毁程序。”
“凭什么?”谢砚舟挡在林疏桐身前。
“因为他们等不了了。”女人抬手指向窗外。
林疏桐顺着看过去。
玻璃上贴着层薄霜,模糊的人影正往这边涌——是阿莱的精灵耳尖,是苏桃被扯坏的裙摆,是她救过的所有角色,此刻全都浮在半空,像被风吹散的纸片。
“他们的故事泡稳定度己经掉到15了。”女人敲了敲控制台,“最后一小时,你赌不赌?”
林疏桐弯腰捡起筷子。
木头上还沾着照烧鸡腿的酱汁,是方才谢砚舟特意给她留的。
她抬头时,目光扫过林小满攥得发白的指尖,扫过谢砚舟紧抿的嘴角,最后落在那群模糊的影子上。
“赌。”
“聪明。”女人打了个响指,后厨的灯“唰”地亮起。
林疏桐转身拽谢砚舟的袖子:“去地窖拿外婆的老砂锅。”又冲苏桃喊,“你藏在甜品店的樱花模具,现在能用了。”阿莱的手己经递过来,掌心里躺着颗发光的绿籽,“这是能保留记忆的遗忘草籽,撒在粥里。”
谢砚舟跑得风风火火,老砂锅磕在门框上“当啷”响;苏桃翻出模具时,里面还沾着没擦净的草莓酱;阿莱的绿籽落进粥锅,“滋啦”一声融进米香里。
而对面的操作台安静得诡异。
女人站在蓝光里,指尖划过空气,分子料理机开始嗡鸣。
她甚至没看菜谱——毕竟她早把林疏桐的记忆翻了个底朝天。
“我知道你要做杂粮粥。”她头也不回,“配咸鸭蛋和腌萝卜干。”
林疏桐往砂锅里添水:“知道就对了。”
水开了。
米在锅里滚成白浪,林疏桐用木勺搅了三圈——和外婆教的一样。
咸鸭蛋敲开,橙红的油“吱”地渗进瓷盘;萝卜干从陶罐里夹出来,酸香混着小米辣的冲劲儿,在空气里炸开。
女人那边的菜好了。
第一盘是发光的蓝莓慕斯,叉尖戳进去,食客的眼泪“啪嗒”掉在盘子上;第二盘是会冒烟的牛排,刀叉碰响的瞬间,有人突然笑出声,是他原世界里娶亲时的唢呐声;第三盘更绝,透明的果冻里浮着半片柠檬,咬下去的人猛地捂住嘴——那是他小时候被妈妈塞进书包的柠檬糖。
“看,他们需要强烈的情绪。”女人倚着操作台,“你那些破粥能给什么?”
林疏桐盛了碗粥。
热气模糊了她的眼镜,她却笑得眼睛弯成月牙:“我给的不是情绪,是陪他们一起难过的人。”
她端着粥走向第一个食客。
是个穿校服的小姑娘,原设定里总被霸凌的转学生。
林疏桐吹了吹粥,递过去:“尝尝?我外婆说,胃暖了,心就没那么疼。”
小姑娘喝了一口,突然“哇”地哭出声。
但这次不是因为被欺负,是因为她想起——上周三放学时,林疏桐蹲在便利店门口,给她递过一杯热奶茶,说“明天我陪你去教室”。
第二个食客是白胡子的老画师,原设定里被徒弟背叛的可怜人。
他咬了口咸鸭蛋,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:“这味道……像我娘以前腌的。她总说,人活一世,要像鸭蛋,外硬里软,心里得存点甜。”
第三个、第西个……
有人捧着粥说“这是我在孤儿院最后一顿早饭”,有人咬着萝卜干笑“我奶奶也这么腌,她总说‘小馋猫,等凉了再吃’”,有人突然抓住林疏桐的手:“我想起来了!我叫阿明,我还没给我妈做过饭!”
女人的分子料理盘“哐当”掉在地上。
她盯着那些哭着笑、笑着哭的食客,又看林疏桐——对方正蹲在地上,给摔了碗的老人擦衣角,动作自然得像呼吸。
“为什么?”她声音发颤,“我能调出所有情绪,可他们……”
“因为你在控制他们回忆。”林疏桐站起来,“而我只是让他们想起,有人记得他们。”
女人沉默了。
她低头看自己的手,指尖还沾着糖油粑粑的渣——那是她模仿林疏桐偷吃外婆糖罐的样子。
可原来,真正的林疏桐偷吃后,会偷偷往糖罐里补上两勺,怕外婆发现。
“我输了。”她扯下围裙,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桌上,“能……尝口你的粥吗?”
林疏桐盛了最后一碗。粥里飘着遗忘草籽的光,像落在碗里的星星。
“来世再试试吧。”她把碗递过去。
女人喝了一口,眼泪砸在碗沿上。
这次不是程序生成的情绪,是真的难过——难过自己永远成不了那个会往糖罐里补糖、会蹲下来擦老人衣角的林疏桐。
她的身体开始消散,像被风吹散的蓝雾。
最后一刻,她轻声说:“谢谢。”
警报声停了。
故事泡的光重新亮起来,食客们的身影逐渐清晰,互相搀扶着往外走。
苏桃抹着眼泪去收模具,阿莱蹲在地上捡遗忘草籽,谢砚舟把老砂锅擦得锃亮。
林小满站在门口。
她看着那碗没喝完的粥,悄悄把它收进背包。
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什么。
便利店的钟敲了十二下。
打烊的铃声响起,谢砚舟把最后一盏灯关掉。
月光透过玻璃窗,落在林小满的背包上,照出碗沿没擦净的粥渍,像朵小小的花。
第二天清晨。
林疏桐揉着眼睛推开店门,晨雾里飘来股熟悉的粥香。
她愣了愣,弯腰捡起脚边的东西——是半颗遗忘草籽,在晨光里发着淡绿色的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