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6章 便利店的外卖订单有点多

林疏桐揉着眼睛推开店门时,晨雾正漫过台阶。

她蹲下身,半颗遗忘草籽躺在青石板上,淡绿色的光像被揉碎的青苔。

指尖刚碰到草籽,门檐下的铜铃突然"叮铃"炸响——大白天的。

穿粗布短打的小兵撞进来时,带翻了门口的竹篮。

他膝盖渗着血,染脏了林疏桐新晒的蓝印花布,却顾不上道歉,喉结动了动:"求...求一碗饭。"

血是黑褐色的,黏在布上像团化不开的墨。

林疏桐没问,转身舀了碗热汤面。

面条在滚水里翻了三个身,撒上葱花时,小兵突然抓住她手腕:"我妹妹说,面汤要漂着油花儿才香。"

她添了勺熬好的鸡油。

小兵捧着碗的手在抖,第一口汤没喝进嘴,全洒在胸前。

他却笑了,眼泪砸在油渍上:"我娘...我娘也总把油舀多。"

话音未落,敲门声炸响。

"我要妈妈做的红烧肉!"是个小姑娘的声音,带着哭腔。

"能给我点让妹妹笑的东西吗?"男声带着哽咽,混着刀剑相撞的脆响。

"借个火!我家书里的侠客该烤红薯了!"

林疏桐抬头。

玻璃窗上贴满手掌印,有带茧的粗手,有涂着丹蔻的纤指,还有沾着星尘的半透明指尖。

谢砚舟两步跨过去,"砰"地关上店门。

他腰上的旧木牌撞在门框上,发出闷响。

"他们不该在白天来。"谢砚舟的声音压得低,眉峰拧成刀刻的线。

他袖中露出半截断剑,是昨晚擦了半宿的——那是沈昭留下的,说"万一用得上"。

阿莱蹲在门边,指尖拂过门框上的朱砂符文。

原本流转的红光像被抽干了水的河,只剩几缕残线。"结界被削弱了。"他抬头时,眼尾的银饰晃了晃,"有人想让调和者过载。"

过载。

林疏桐想起外婆笔记里的词——当同时需要调和的故事泡超过承受极限,调和者会被世界规则反噬,轻则昏迷,重则...

门外的拍门声更急了。

有块玻璃"咔"地裂开条缝,冷风灌进来,卷走了苏桃晾在椅背上的蕾丝发带。

那是她给逆袭后新戏里的妹妹编的。

"拿记事本。"林疏桐突然说。

她从柜台最下层抽出本蓝布面的本子,纸页边缘泛着茶渍——外婆总用它记腌萝卜的配方。

翻到空白页时,笔尖在"林疏桐"三个字上顿了顿,那是外婆最后写的。

"名字,和愿望。"她把本子拍在桌上,"阿莱记名字,苏桃记愿望。

砚舟,守好门。"

阿莱的笔走得飞快。"陈二牛,战场小兵,想让妹妹吃到带油花儿的面。""周小满,甜宠剧童星,想吃妈妈做的红烧肉。""李三刀,话本侠客,要烤红薯的火。"

林疏桐摸出颈间的玉牌。

那是外婆留下的,刻着"时隙"二字,平时温温的,此刻却烫得慌。

她把玉牌按在纸页上,轻声道:"不是所有人都需要我做顿饭,但每个人都值得被记住。"

纸页突然发光。

陈二牛的名字化作金光,"咻"地钻进他染血的衣袖;周小满的名字裹着甜香,飘向窗外的晨雾;李三刀的名字带着焦糊气,撞碎了裂开的玻璃。

拍门声渐弱。

最后一道光飞走时,陈二牛的碗空了。

他抹了把脸,站起身:"我该回去了。

妹妹...该醒了。"

门开了条缝。

小兵刚跨出去,晨雾里传来清脆的笑声:"哥!

你带面汤了没?"

林疏桐靠在柜台边,后背全是汗。

苏桃递来杯酸梅汤,手还在抖:"刚才...那些光是不是去了他们的世界?"

"故事线在回应。"阿莱的指尖还沾着朱砂,"陈二牛的妹妹原本该在他战死那天饿死,现在...她有面汤了。"

角落里传来动静。

林小满从阴影里走出来,背包拉链没拉严,露出昨晚那半碗粥的瓷沿。

她递来张卡片,背面印着蓝色水纹:"从虚假调和者数据库里找到的。"

卡片正面是行小字:下一个目标,是你自己。

林疏桐的手指顿在卡片上。

玉牌突然烫得她缩手,在卡片背面烙出个淡红印子——那里有行更小的字,像用月光写的:"你真的愿意永远只是个'调和者'吗?"

深夜的便利店很静。

林疏桐坐在柜台前,卡片在台灯下泛着冷光。

谢砚舟擦剑的声音停了,问:"在想什么?"

"外婆说,调和者是桥。"她摸了摸玉牌,"可桥...总被踩在脚下。"

谢砚舟把断剑插进剑鞘,金属相击的清响里,他说:"但桥能让两边的人相遇。"

林疏桐没说话。

她望着窗外的月亮,月光落在玉牌上,照出里面浮动的光——那是这半年来所有客人的名字,像星星落进了玉里。

天快亮时,她打开柜台最深处的抽屉。

铜锁"咔嗒"一声,玉牌被轻轻放进去。

抽屉关上的瞬间,她听见远处传来风铃响——这次,是深夜的声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