之后的几天里,李放一面协调三个朝代之间的关系,一面密切关注着曹髦那边的情况。
而司马昭也如他设想的那般,将司马师的死讯牢牢的封锁了起来。
可说到底,司马昭的能力比之司马师还是差了一筹,司马家这个权臣比之曹操这个丞相的实力又差了许多。
虽然司马师的死讯没传出去,但洛阳城内的气氛还是莫名的变得紧张了起来。
不少眼光明亮的人已经猜到了什么,平静的时局之下,是暗潮涌动。
洛阳,大将军府。
司马师已死了数日,尸首如今已经装进了棺材里,旁边堆满了冰块。
而在司马师的灵柩前,此时已经站满了人,皆是曹魏重臣。
当然,他们还有另一个身份,那就是司马氏党羽。
有一人站在众人之前,是司马昭。
只见他哭着说道:“大将军身染重疾,不幸英年早逝,我大魏痛失南天一柱,痛哉!惜哉!”
就在司马昭痛哭流涕之际,一个年迈的老者略显艰难的走上前去。
“怎,怎会如此?”司马孚不可置信的抬手伸向司马师的灵柩,“子元如今正值盛年,为何这般轻易便撒手人寰?前日里他还上朝理政,今天怎么就......”
司马昭以袖掩面,带着哭腔说道:“叔父啊!兄长他,他那日上朝,不过是强撑病体而已,实则内里早已病入膏肓,我也是不久前刚刚知道的。”
司马孚大手一挥:“我不信!子元身子一向康健,此前甚至还亲自上阵,如何这么轻易地便去了?”
司马昭痛苦的回道:“小侄亦是不信,可实情便是如此,如之奈何?”
顿了下,司马昭继续说道:“叔父若是仍心存疑虑,可自行查问便是。”
说着,司马昭挥了挥手,便有人把几个婢女、侍女、医师带了上来,都是那天司马师死时在场的人。
司马孚也不客气,一个个的盘问过去。
底下众人看着他们叔侄二人一唱一和,没几个把他们俩的对话当真。
真要是有人觉得司马孚是现在才知道司马师死讯的话,这样的人怕是也站不到这里。
曹魏朝廷波谲云诡,真正的蠢人坐不得高位,更不可能被司马师看上。
众人心里都清楚,司马昭与司马孚演这一场戏就是在告诉他们,司马氏内部已经有了默契。
司马师是意外病死,而接替他权柄的人就是司马昭。
至于司马师究竟是怎么死的。
毒死?病死?还是说被人暗害了?
这些都无关紧要,现在事情已经定性了,就看他们这些人的态度如何了。
而这些天司马昭也不是白过的,早已私下里和每个人都谈过了,该完成的利益交换也完成了,剩下的就是等他们表态了。
那边,司马孚的问话也已到了尾声。
老头走到了医师面前,开口问道:“大将军到底是怎么死的?可是有人暗害了大将军!”
医师哆哆嗦嗦的回道:“大将军病时,呼吸困难,手脚抽搐,乃是得了急症而亡。此前老朽就曾诊过,大将军寿数将近,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。”
司马孚闻言好似是吃了一惊,不敢相信司马师真的病死的,呆呆的站在原地,不再言语。
司马昭见状使了个眼色,自有人将医师那伙人拉下去。
等屋内只剩下这些个重臣后,又有人站了出来。
贾充先是向司马师的灵柩行礼,然后又朝着司马昭拱手,他朗声说道:“在下请子上公暂忍悲痛,有一言请子上公慎思之。”
司马昭神情悲哀的回道:“公闾有话就说吧。”
贾充正色道:“大将军在时,为朝廷殚智竭力,今虽故去,但朝中之事不可因一人而废。如今天下扰攘,四方不靖,西蜀时常入寇,东吴亦侵扰频频,值此多事之秋,朝中急需贤能辅佐。在下愿上奏天子,请子上公进位大将军,以安四方人心!”
司马昭闻言勃然变色:“公闾这是要害我啊!朝廷官职乃是公器,岂能私相授受?看在贾侯面上,吾不罚你,你自去便是!”
司马昭所言贾侯,乃是曹魏名臣贾逵。
此人任职地方时多有政绩,民众多念之,在他死后豫州吏民追思甚重,为他立石刻像用以纪念。
而贾逵的遗言则十分有趣。
临终之时,贾逵对左右人说:“受国厚恩,恨不斩孙权以下见先帝。丧事亦不得有所脩作。”
快死了还记得要替国家弄死孙权,只能说不愧是曹魏忠臣了。
而他的儿子,却恰恰是在埋葬曹魏的过程中出了大力气的,不得不说这父子二人着实有意思。
面对司马昭的斥责,贾充不为所动,继续劝道:“在下之言非为私欲,皆是出自公心!若无子上公匡弼天下,天下大乱就在眼前啊!”
随着贾充说话,其他人也纷纷开口劝解司马昭。
石苞进言道:“陛下年幼,虽有武皇帝之相,但仍需重臣辅佐。子上公且不可因一家之私,而误国家大事!”
司马师的其余亲信,诸如傅嘏、钟会等人也纷纷劝进。
当然,司马昭肯定不会就这么答应下来。
他看向了自己的叔叔司马孚。
“叔父以为......”
司马昭刚把头转过去,就见司马孚身子一软,整个人朝着地下摔倒。
“太傅!”
“司马公!”
众人惊呼出声乱作一团,七手八脚的上前去看司马孚。
只有钟会放慢了步子走在后面,脸上若有若无地露出一丝嘲讽的意味。
在众人的劝进声中,司马孚这个“大魏忠臣”不好表态,那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不表态了。
也难为老头了,这么大的年纪,还能演上这么一场大戏。
又是和司马昭一唱一和,又是装晕摔倒的。
至于说司马孚究竟是不是大魏忠臣......
要分辨一个人的行为,不要看他说了什么,而是要看他做了什么。
司马孚嘴上自我标榜魏室忠臣,实际上不过是为了给河内司马氏留条后路罢了。
废曹芳时,他在诏书上签了名;曹髦被弑时,他哭的很厉害,却也没说要严惩贾充。
人家陈泰是正儿八经的司马氏党羽,都看不下去,力主要斩杀贾充以谢天下,可他这个魏室忠臣却只知道哭,却不发一言。
之后曹奂禅位,退居金镛城,司马孚又是痛哭流涕,拉着曹奂的手亲口保证:“臣死之日,固大魏之纯臣也。”
这转过头,这位保证自己到死都是大魏纯臣的忠臣,便心安理得的成了西晋最大的藩王安平王。
司马孚封安平王,食邑四万户,进拜太宰、持节、都督中外诸军事,准许自置僚属。
观其行,司马孚实在不像是自己口中标榜的大魏忠臣。
如今司马氏又到了关键节点,这位大魏忠臣自然又开始了自己的表演。
众人上前看了几眼,司马昭推开众人,扶住司马孚。
面有忧色的看顾了下,司马昭开口说道:“叔父忧思过重,已然昏厥过去了。来人!快扶叔父下去,着医师好生医治!吾已失兄长,再不能失去叔父了!”
一阵兵荒马乱过后,司马孚被小心的抬了下去。
再次看向众人,司马昭还是一副痛苦的表情:“诸君此前所言,或有其理,然我此时悲痛难当,实在不堪其扰,此事暂且押后再议吧。至于兄长的死讯,明日我便进宫向太后与陛下报丧。”
众人又劝了几句,然后才各自散去。
此时只是走个形式,真的要让司马昭继承大将军之职,自然不是在这种小会上,而是要在更大的场合里。
众人离去后,司马昭转入后堂,原本已经离开的钟会等人已经在这里等着了。
“子上公。”
见司马昭进来,几人起身行礼。
司马昭摆摆手,径直去上首坐下。
刚一落座,司马昭便看向钟会:“士季,你查的怎么样了?兄长死因究竟是什么?”
这件事是除了权力之外,司马昭最担心的事了。
他心里当然知道,司马师的死不是自己干的,可耐不住别人会这么想他啊。
今日看着是众人劝进,可司马昭清楚,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还心存疑虑呢。
按照谁最得利,谁最有可能下手来推断,他司马昭杀兄的嫌疑无疑是最大的。
但问题是,司马昭实在是冤枉的,所以他必须要查清楚司马师的死因。
钟会开口回道:“掉在地上的药碗我使人去查了,但大将军将药一饮而尽,实在是不好查。至于最开始煎药的医师倒是能查,药本身是没有问题的。”
氰化钾再毒,抛开剂量谈毒性那也是不成的。
李放当时放的本就不多,再加上司马师喝药又是一饮而尽,苦涩的药水完全掩盖了毒药的异常,司马师没有察觉到任何问题。
等喝完了药,氰化钾发作,司马师失手将药碗摔在地上,剩余的些许残渣和地上的尘土混合过后更没法查验了。
没办法,钟会只能从源头查起了。
听钟会这么回答,司马昭沉默片刻,然后开口说道:“若是有人下毒,那就只能是从药房到兄长寝房的路上了?”
钟会摇摇头:“也没有问题,药房距离大将军本就不远,且沿途都有卫士盯着,那婢女不可能下手。”
“或许是她进屋之后下的毒呢?”贾充在一旁猜测道。
钟会看了他一眼,随口回道:“一个婢女而已,她去何处弄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?即便是有人给的,可这是大将军的府邸,谁能把手伸进这里来?”
“呃......”
贾充语塞了,要按他的说法来看,嫌疑最大的好像还是司马昭啊。
司马昭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,他看向钟会直接问道:“士季就直说吧,你认为兄长是怎么死的?”
钟会低头不语,半晌方才回道:“大将军是病死的,也只能是病死的!”
虽然目前还不能完全排除司马昭的嫌疑,但已经没必要去纠结真相了,这些天的时间里,司马昭已经统合了各方,他就是曹魏下一任的掌舵人。
不管是出于自身的利益,亦或者是国家的安定来说,钟会的这个答案才是最合适的。
司马昭闻言也不废话了,当即拍板道:“我明日便上奏太后与陛下,兄长为国累病而亡,当举国哀荣,厚葬之!”
钟会不再多言,拱了拱手退了回去。
司马昭看向其他人:“明日入宫,太后与陛下那里,还需诸位多多帮衬才是。”
接着,他便与众人商议起了之后要怎么警戒有人作乱的事。
可他们却不知道的是,在他们的头顶,安静地停着一架无人机。
听到再也没什么干货了,李放控制着无人机飞回皇宫。
穿过上面的小窗,李放将无人机收了起来。
“哈啊~~~”
忍不住打了个哈欠,李放嘴角露出一丝微笑:“没白费我这几天的蹲守,总算是把消息等来了。”
明天司马昭就要公布司马师的死讯了,那么按照李世民的推论,明天晚上就要发动了。
找到约定好的位置,李放留下了录音,给曹髦放了消息,然后他整个人便消失在了原地。
回到现代,李放又马不停蹄的跑了三个朝代。
在宋朝,李放刚跟赵祯说了时间,吕夷简便冒了出来。
老头面色不善的盯着李放:“若不是老夫年事已高,说什么也不能让官家亲身犯险!既然你小子已经找了唐太宗和永乐帝,那就多多依仗他们,切不可让官家身涉险地!”
面对吕夷简,李放只能答应了下来。
说实话,这老头得知赵祯要带兵去帮曹髦政变时,竟然没反对这件事,李放已经很意外了。
也算是承他这个人情了。
他哪里知道吕夷简是怎么想的。
同样是皇帝,赵祯虽说比不上李世民和朱棣,但也不能被人落下太多吧?
这二位都出兵了,吕夷简自是不好让自家皇帝不出头,平白的倒显得赵祯低人一头似的。
没办法,他老人家只能叮嘱李放了。
在得到李放的保证后,吕夷简又找上了赵祯。
“官家,此行臣不在身边,务必要注意安全!须知君子不立危墙......”
听着老头的说教,李放无视赵祯求救的目光,赶紧消失在了原地。
他可不想听人唠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