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苗疆·巫医谷——
夜色如墨，山雾弥漫。
沈青棠坐在竹楼窗边，指尖无意识地着那封从剑柄暗格里取出的绝笔信。信纸己经泛黄，边角处还有干涸的血迹——是她前世跳崖前，亲手塞进萧景昀怀里的。
"看够了吗？"
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，萧景昀披着件墨色外袍走近，衣襟微敞，露出心口那道狰狞的伤疤——与她锁骨下的胎记形状一模一样。
"这封信......"沈青棠声音微哑，"我前世写它的时候，恨你吗？"
萧景昀沉默片刻，忽然伸手抚上她的后颈，拇指轻轻她耳后那粒朱砂小痣——前世她情绪激动时，这里总会泛红。
"你写到最后一句时，"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，"血滴在纸上，晕开了'恨'字。"
竹楼外突然传来清脆的银铃声，一个穿着苗疆服饰的少女赤脚跑进来，手腕脚踝都缠着细银链，行动时叮当作响。
"阿姊！"少女眼睛亮晶晶的，一把抓住沈青棠的手，"婆婆说你们要种同心蛊？"
沈青棠一怔："你是......"
"我叫阿箬，是巫医谷的灵女。"少女歪头打量她，突然凑近嗅了嗅，"咦？你身上有往生劫的味道......"
萧景昀瞬间将沈青棠拉到身后，眼神凌厉："你师父呢？"
阿箬撇撇嘴："婆婆在准备合卺礼的东西啦！她说——"少女突然压低声音，模仿老人沙哑的语调，"'两个死过一次的人要种蛊，得先把没喝完的交杯酒补上'。"
沈青棠耳尖一热。前世大婚夜，萧景昀确实递给她一杯毒酒——而那杯酒，今生重逢第一日他就重新准备过，只是她没喝。
"不必了。"她冷声道，"我们不是来成亲的。"
阿箬眨眨眼："可同心蛊要种在心口，得脱衣服呀。"她促狭地笑，"阿姊害羞的话......"
"阿箬！"
竹帘掀起，一位白发老妪拄着蛇头杖走进来，脸上皱纹纵横，眼睛却亮得惊人。她身后还跟着个戴青铜面具的男子——正是那日出现在萧府的金羽卫统领！
沈青棠瞬间绷紧身体，手指己经按上腰间短刃。
"别紧张。"老妪咳嗽两声，"这位是巫咸大人，苗疆大祭司。他......"
"我来取往生劫的解药。"巫咸摘下面具，露出一张与萧景昀有五分相似的脸，只是右眼覆着道狰狞伤疤，"顺便看看我这位......侄儿。"
萧景昀瞳孔骤缩："二叔？"
沈青棠震惊地看向萧景昀——先太子竟还有个弟弟活在世上？！
巫咸轻笑："没想到吧？当年我假死脱身，就是为了查清往生劫的真相。"他忽然扔过一卷竹简，"看看这个。"
竹简展开，赫然是份名册——记录着二十年前参与"往生劫"实验的七十八人，而排在第一位的，竟是沈青棠母亲的名字！
"不可能！"沈青棠猛地站起，"我母亲只是太医之女，她......"
"她是药王谷上一任灵女。"巫咸打断她，"往生劫最早是苗疆禁术，需要一对血脉相连的活人——一个承载记忆，一个承受反噬。"他指向萧景昀心口，"你母亲用自己女儿做了第一个试验品。"
竹楼内死寂。
沈青棠突然想起藏书阁里母亲那本日记提到的"双生子"——所以她和萧景昀......
"不对。"萧景昀突然开口，"青棠与先太子并无血缘。"
巫咸露出古怪的笑容："谁说往生劫一定要血缘？"他猛地扯开衣襟，露出心口与萧景昀一模一样的伤疤，"只要种过同心蛊，便是同生共死的关系。"
阿箬突然惊呼："婆婆！他们......"
老妪的蛇头杖重重敲地："吉时己到，合卺礼开始！"
——
竹楼中央不知何时摆好了喜堂，红烛高燃，却透着股诡异。沈青棠被换上苗疆新娘的服饰，银冠沉重，缀满铃铛。萧景昀则是一身玄色婚服，腰间却配着那把软剑——剑穗上的青玉棠花在烛光下泛着冷光。
"一拜天地——"
老妪沙哑的声音里，沈青棠感觉有冰凉的手指扣住她的手腕。萧景昀在她耳边低语："不想拜就摇头。"
她抬眼看他，发现权臣眼底竟有一丝慌乱——他在怕她拒绝。
"二拜蛊神——"
这次沈青棠主动屈膝，却听见观礼的巫咸突然冷笑："萧景昀，你不敢告诉她吗？同心蛊一旦种下，若有一方变心，另一方就会心脉尽断而死。"
红烛"啪"地爆了个灯花。
"我知道。"萧景昀平静道，"前世她死后，我本就没想独活。"
沈青棠心脏狠狠一颤。
"夫妻对拜——"
两人面对面跪下时，沈青棠突然发现萧景昀婚服内衬绣着密密麻麻的字——全是"沈青棠"。最新的一行墨迹未干，写着："第三十二次合卺，望卿此次饮尽。"
原来他记得......前世每一次她拒绝喝交杯酒的场景。
"合卺酒——"
阿箬端来两只银杯，杯底沉着只活蛊虫。沈青棠刚要接过，巫咸却突然拔刀刺向萧景昀后心！
"小心！"
她本能地扑过去，却见萧景昀反手一剑格挡——软剑如银蛇缠住巫咸手腕，而沈青棠的银冠突然射出三根毒针，正中巫咸咽喉！
"这是......"巫咸不可置信地倒地，"你母亲的......"
老妪的蛇头杖重重敲地："礼成！"
萧景昀一把抱起沈青棠跃出竹楼，身后传来阿箬的喊声："蛊虫醒了！快喝交杯酒！"
月光下，两人手腕的青纹己经蔓延至心口，像锁链般将彼此缠绕。萧景昀将银杯抵在她唇边，声音发颤："这次酒里真的没毒。"
沈青棠看着他通红的眼眶，突然仰头饮尽。酒液入喉的刹那，心口剧痛——蛊虫活了！
而更痛的是突然涌入脑海的记忆碎片：
前世萧景昀跪在太极殿前，额头在石阶上磕得血肉模糊："求陛下开恩！臣愿交出兵权，只求......"
记忆戛然而止。
沈青棠大口喘息，发现萧景昀正死死盯着她："看见什么了？"
"你......"她声音发抖，"为我求过情？"
萧景昀突然将她按进怀里，心跳声震耳欲聋："不止。"他吻着她发顶哑声道，"那之后我疯了十年。"
竹楼方向突然传来爆炸声，火光中冲出个浑身是血的少年——竟是沈家那个遗孤！
"沈姐姐！"少年举着块染血的玉佩，"我在花房下面找到......"
一支金箭穿透他胸膛！
萧云瑾带着金羽卫从密林走出，笑吟吟地擦拭弓弦："堂兄，陛下让我问问——这杯合卺酒，好喝吗？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