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更的梆子声刚歇,虞晚乔指间的银针在油灯下泛着冷光。白慕川旧伤处吸出的铁屑在青瓷碗里打着旋,将煎好的药汁染成诡异的靛蓝色。那颜色让她想起三日前验过的新娘尸首——指甲缝里也藏着同样的毒渍。
"《证类本草》卷十八载,磁石吸铁毒需辅以..."她突然噤声,针尖抵住碗沿。那铁屑竟像活物般攀着银针往上爬,在针身上扭出蛇形的纹路。
窗外传来瓦片轻响,柳妙竹抱着药碾冲进来,月白的裙摆沾满暗红色泥浆,发间还挂着几片枯叶。
"孟家药圃的土..."她抖开青布包袱,几十株被连根拔起的草药滚落案几,"你看这些紫参的根须。"
白慕川的剑鞘突然压住一株参。参须上细小的瘤粒正在蠕动,裂开时流出和瓷碗里一模一样的靛蓝色液体,在案几上蚀出细小的凹痕。
"滴答"。
房梁漏下的雨水打在虞晚乔刚铺开的素绢上,晕开几处墨迹。她瞳孔骤缩,猛地揪住白慕川的衣领往右一拽——
三枚牛毛细针擦着他耳畔钉入墙砖,针尾的三瓣莲纹渗着绛红色液体,在青砖上蚀出三粒芝麻大的小坑。
"别动。"虞晚乔扯开白慕川的衣襟,磁石贴上他锁骨。这次吸出的铁屑带着血丝,在皮肤下蠕出蛛网般的红痕,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血脉里织网。
百里棠倒挂在房梁上吹了声口哨,发梢的水珠滴在柳妙竹颈间:"白大人的身子骨,可比柳姑娘偷养的药鼠耐折腾。"他甩下一卷湿淋淋的账本,正好盖住那碗毒药,"看看这个——孟家今年采买的硝石单子,用量够炸平半座城。"
柳妙竹捻起账本一角,被水晕开的墨迹间露出"丁酉年腊月"的字样。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指缝间渗出淡绿色的血沫。
"你碰了药圃的土?"虞晚乔抓过她的手腕,指甲在虎口处划开一道小口。涌出的血珠不是红色,而是泛着金属光泽的靛蓝。
子时的更鼓恰在此时响起,白慕川的剑"哐当"砸在地上。他蜷在榻上发抖,脊背绷得像张拉满的弓,每块肌肉都在不自然地跳动。虞晚乔按住他颈侧,指腹下的脉搏快得如同暴雨击弦。
"牵机毒发了。"她掀开白慕川的中衣,疤痕周围浮现出锁链状淤青,像是有人用烧红的铁链烙进皮肉,"当年那批陨铁淬的毒...会随铁屑游走全身。"
柳妙竹将"丁酉"铜钱按在他伤口上。钱币瞬间蒙上绿锈,边缘却亮得刺目:"铜验法显的毒,和我方才中的一样..."
窗外惊雷炸响,电光映亮檐下悬挂的七具药鼠尸体——每只都被铁链绞成扭曲的弓形,僵硬的爪子上还套着微缩的铜钥匙。
虞晚乔突然割破自己指尖,将血滴在铜钱上。血珠顺着钱纹游走,竟在"丁酉"二字周围汇成完整的南诏符文。
"雪水!"她厉声道,"取寅时采集的雪水!"
天光微亮时,虞晚乔在院中架起药炉。铜壶里的雪水咕嘟冒泡,她掰碎最后一块磁石扔进去,水面立刻浮起铁屑组成的文字。
白慕川苍白的手指划过壶沿,在蒸汽里描摹那些扭曲的笔画:"忌火忌燥...子时发作...这是南诏军械监的淬毒禁忌。"
百里棠嬉笑着抛来一个鎏金铜匣:"巧了不是?昨夜顺路去孟晏清书房转了转。"匣中十二根金针整齐排列,每根都刻着与铁屑相同的纹路,"他藏在暗格里的宝贝。"
虞晚乔捏碎茶盏,瓷片割破掌心。血滴入壶的刹那,所有铁屑同时沉底,在壶底凝成清晰的"丁酉"字样。
她将染血的银针拍在案上:"谁先试?"
白慕川抓过金针首刺自己伤处,黑血喷溅在柳妙竹刚展开的《洗冤录》上——正是记载"铜钱验毒法"的那一页。血珠在纸页上滚过,显出更多被刻意遮掩的南诏小字。
"原来如此..."虞晚乔沾血的手指抚过那些文字,"需以中毒者至亲之血为引..."
柳妙竹突然撕开自己袖口,露出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眼:"我试过三十七种解毒法..."她将流着靛蓝色血的手腕悬在铜壶上方,"但你们可知,为何孟家专挑'丁酉年'的女子?"
檐角铁马在晨风中叮当作响,七具药鼠的影子在地上拼成一个完整的卦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