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时的更鼓刚过三响,虞晚乔在停尸房檐下刮净仵作刀上的腐肉。刀面映出身后青石阶上渐近的月白袍角——孟晏清的药囊压着积雪,发出细微的沙沙声。
"虞大人验尸三日未眠。"他递来青瓷茶盏,盏中金绿色茶汤腾起怪异甜香,"药王宗特制的安神茶。"
檐下铁马突然叮当作响。虞晚乔的刀尖抵住盏底,看见茶汤表面浮着极细的银屑,正随着震动聚成"丙申"二字。她余光瞥向墙角——白慕川的剑穗正隐在槐树阴影里微微晃动。
"谷主可知这茶..."她突然翻腕泼向雪地,"会要人命?"
茶汤触雪的刹那,三只灰鼠从墙洞窜出争舔。第一只刚咽下便剧烈抽搐,第二只啃咬起同伴尸体,第三只却反常地理顺毛发,开始用前爪在雪上划出规整的"丁酉"字样。
---
"有趣。"百里棠的折扇从檐角旋下,扇骨精准拍晕发狂的灰鼠,"这茶竟能驯兽识字?"他蹲身拨弄死鼠,从皮下挑出半截青黑色虫尸。
虞晚乔的刀尖突然刺入活鼠前爪。鼠血溅在雪地上,竟慢慢晕开成残缺的南诏文字。她瞳孔骤缩——这与新娘尸首舌底金箔的密文同源。
"不是茶。"她碾碎虫尸,"是蛊。药王宗二十年前剿灭的南诏养蛊术。"虫尸粉末在月光下泛出磷光,照出孟晏清袖口内侧未洗净的血渍。
白慕川的剑风突然扫过。孟晏清急退时,一页残破账册从他袖中飘落。虞晚乔抢在账册沾雪前接住,上面赫然记载着:「丙申年腊月十八,白芷姑娘取安神茶三钱,付讫」。
---
三更的梆子声里,虞晚乔跟着白慕川翻进药王宗库房。剑尖挑开的麻袋中,雪莲混杂着虫壳发出刺鼻腥气。她突然按住白慕川执剑的手:"别动!"
月光透过窗棂,照出地上极浅的银粉痕迹——有人用密宗阵法在库房布了警戒线。百里棠的扇骨轻叩墙面,暗门应声而开,露出整面墙的紫铜药柜。
"丙申柜。"虞晚乔指尖抚过编号,柜门却纹丝不动。白慕川突然扯下她束发的银簪,簪尖插入锁孔三转两旋,机关声如毒蛇吐信。
柜中整齐码着十三只青瓷瓶,每只瓶底都粘着片干枯的日头帕碎片。虞晚乔拔开塞子时,一条通体透明的蛊虫顺着瓶壁滑入她袖中。
---
蛊虫触及皮肤的刹那,虞晚乔眼前突然闪过破碎画面:白芷在雪地奔跑,后心插着半截苗刀;孟晏清将茶盏强灌入少女口中;府尹用朱笔在文书上伪造"心疾猝死"...
"虞晚乔!"白慕川的剑鞘重重击在她后颈。幻象消散时,她发现自己正用仵作刀抵着他咽喉,而他剑尖己挑出她袖中蛊虫钉在梁上。
百里棠突然闷哼一声。他刚打开的丁酉柜里涌出黑雾,瞬间腐蚀了扇面精钢骨。柳妙竹的银簪从窗外射入,簪尾金线缠住柜中账册拽出——「丁酉年试药录」的扉页上,按着七个血手印,最小那个仅孩童巴掌大。
"药王宗用童女试药..."虞晚乔的声音比雪还冷,"白姑娘只是第七个。"
西更的雪下得更密了。孟晏清带着十二药童围住院门时,虞晚乔正将蛊虫尸体装入冰玉匣。
"虞大人盗取宗门秘药。"他指尖银针泛蓝,"按律当诛。"
白慕川的剑穗突然断裂。珍珠西溅中,他旋身斩落三枚毒针,却被第西针擦过颈侧。虞晚乔反手掷出仵作刀,刀身贯入孟晏清右肩,带出一蓬靛蓝色血雾。
"青蚨散?"百里棠折扇抵住药童咽喉,"谷主连自己人都下毒?"
柳妙竹突然从屋顶翻下。她指尖银光闪过,七个药童的衣领被划开,露出锁骨处"丁酉"烙印。最小的女孩颤抖着举起铜钱,钱孔中穿着的正是半截日头帕红线。
---
五更天光渗进雪幕时,虞晚乔在铜钱内侧发现了微刻。放大镜下,十三道刻痕组成南诏密文,记载着某种以血亲为引的复活邪术。
"不是试药..."她突然攥紧铜钱,"是用至亲血脉养蛊!"冰玉匣中的蛊虫尸体突然爆开,溅出的液体在雪地腐蚀出凤凰纹路——与白慕川剑鞘标记完全一致。
白慕川剑尖挑起染血的账册残页。月光穿透纸页,照出夹层里的女子小像:画中人眉眼与虞晚乔八分相似,衣角却绣着药王宗毒派徽记。
"三年前虞山灭门案..."孟晏清的笑声混着咳血传来,"虞姑娘当真以为,你阿姐是清白的?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