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5章:铜马问丁酉

夜风卷着枯叶刮过荒驿残破的窗棂,油灯在风中明明灭灭,将西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,如同鬼魅般摇曳。

白慕川的剑尖挑开那块染血的绢帕,帕上墨迹己被血浸透大半,却仍能辨认出「丁酉年药人,现存二」的字样。他的剑锋映着微弱的灯光,冷光一闪,映出他眼底的寒意。

"记不起来了?"柳妙竹的红绫缠着三枚铜钱,在百里棠眼前晃了晃,铜钱相撞,发出清脆的声响,"这是你昨日偷的。"

百里棠盯着那铜钱,瞳孔倏地收缩。他忽然抓住柳妙竹的手腕,指尖按在她脉门上,眉头一皱:"姑娘这铜钱……沾过牵机散。"

虞晚乔正在擦拭仵作刀,闻言刀锋一转,寒光映在她冷峻的侧脸上:"铜钱验毒,锈色泛绿,是牵机散无疑。"

"什么验毒?"百里棠茫然抬头,鬓角渗出冷汗,"我……"

驿外忽闻马蹄踏碎薄冰的声响,一匹通体玄黑的骏马闯进院来,马背上的人戴着玄铁面具,手中抛起一枚铜钱,铜钱旋转着落在白慕川的剑鞘上,稳稳停住。

"闻君在查'丁酉'?"那人声音低沉,带着一丝戏谑,"巧了,我这马厩里也藏着个'丁酉'。"

---

*

马厩里腐草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,虞晚乔的仵作刀挑开草料堆,十数只黑甲虫窸窣窜出,露出底下蜷缩的躯体——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,心口处烙着"丁酉廿三"的青印。

"还热着。"谢惊澜用马鞭拨开死者衣领,指尖在颈侧一探,"咽气不到三个时辰。"

白慕川的剑鞘突然压住他手腕,冷声道:"你怎知尸身在此?"

谢惊澜轻笑一声,抽回手:"卖马的总要清楚货品藏在哪。"他忽然将铜钱弹向百里棠,"盗圣大人,可还记得三年前雁门关的铜马案?"

铜钱在空中划出弧线,百里棠却像被雷击般僵住。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袖中摸索,仿佛那里本该有支金簪。

"雁门关……"他蹙眉重复,忽然抱住头蹲下,"想不起来……"

柳妙竹的红绫倏地卷住谢惊澜的脖颈,眼中寒光一闪:"你对他做了什么?"

谢惊澜的指尖轻轻拨开红绫,笑意不减:"不过提醒他,记忆这东西,比马粪还不值钱。"

---

虞晚乔的刀尖划过少年尸身的胃腑,挑出一片泛金的脏腑组织,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色泽。

"南诏皇室秘毒,"她冷声道,"与我掌心的血线同源。"

谢惊澜忽然大笑:"虞姑娘果然家学渊源。"他压低声音,"只是不知,令兄可还留着当年那副义肢?"

刀光乍闪!虞晚乔的仵作刀钉入谢惊澜耳畔的梁柱,刀柄犹自震颤。

"你找死。"

谢惊澜不慌不忙地从怀中取出一块铁牌,牌上铜马浮雕的眼中刻着"丁酉"二字:"三年前雁门关,药王宗用战俘试毒,令兄奉命查案却失踪……"他瞥向抱头的百里棠,"而盗圣,是唯一活着的目击者。"

百里棠突然剧烈颤抖起来,零碎的字句从齿缝挤出:"铜马……地窖……血字……"

柳妙竹一把攥住他衣领:"看着我!你还记得什么?"

"记不清……"百里棠的瞳孔涣散,"只记得……有人用金簪刺穿了……"

话未说完,驿外突然传来机弩上弦的声响。十二支淬毒箭簇穿透窗纸,首取谢惊澜咽喉!

---

虞晚乔旋身挡箭,白慕川的剑己斩落三支弩箭。箭尾刻着药王宗的蛇纹,余下九支却诡异地拐了弯,全数钉入谢惊澜脚下的青砖。

"好一招'百步穿杨'。"谢惊澜拾起箭杆端详,"孟晏清连'影卫'都派出来了。"

柳妙竹的红绫绞住最后一支偷袭的箭,突然变色:"箭上淬的是……"

"我族血脉特制的毒。"虞晚乔冷着脸拔下臂上箭簇,金线血珠滚落箭锋,"专克南诏皇族。"

谢惊澜的铜牌突然"咔"地裂开,露出内层藏着的半张地图。百里棠恍惚间扑上去抢夺,却被牌角划破手指。血珠滴上铜睛的刹那,他忽然惨叫一声,昏死过去。

"盗圣!"柳妙竹的红绫急卷他腰身,却摸到他后颈处一个新鲜的针孔。

谢惊澜叹息着摇头:"看来有人不想让他想起来。"

百里棠在剧痛中醒来时,最先看见的是柳妙竹咬破的唇角——她正将腕血滴进他唇间。

"别死,"她哑声道,"你还没还我簪子。"

破碎的画面突然闪过百里棠脑海:金簪、血书、铜马嘶鸣……还有虞晚乔兄长那副刻着暗纹的义肢。他猛地抓住柳妙竹的手:"铜里……藏着名册……"

虞晚乔正用染血的铜牌对照日光,闻言突然僵住。牌上铜马的瞳孔在强光下显现出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,正是丁酉年试药者的花名册。

"燕无咎卖的陨铁,"白慕川忽然道,"也刻着这种文字。"

驿外忽起狂风,吹得残灯明灭不定。谢惊澜的马鞭轻敲掌心:"现在,诸位可要与我做笔交易?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