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裹着马粪的酸臭味漫过青砖地,谢惊澜那枚沾血的铜钱在湿漉漉的地面上转出三圈半,"叮"的一声倒在白慕川靴尖前。
"白大人可知..."谢惊澜剑鞘一挑,草料堆里滚出个昏迷的驿丞,官服前襟沾着桂花糕碎屑,"这位爷寅时还在后厨偷吃。"
虞晚乔蹲下身时,忍冬纹袖口扫过地面血渍。银针刚刺入驿丞人中,那人突然睁眼,喉间发出"咯咯"怪响,张嘴就朝白慕川手腕咬去。
"哎哟喂!"百里棠从马槽底下探出头,嘴里还叼着半块酥饼,"这咬人的架势,比柳丫头养的雪貂还凶!"
红绫"唰"地缠住驿丞脖颈,柳妙竹腕间金铃擦着虞晚乔耳畔掠过:"再动半分..."铃舌突然弹出半寸薄刃,"就让你尝尝南诏皇室的剔骨手法。"
驿丞僵住的瞬间,虞晚乔的银针己扎进他耳后三寸。黑血顺着针尾滴在铜钱上,竟腐蚀出几个小孔。
"活尸术。"她指尖捻动针尾,晨曦中针尖泛着蓝光,"与义庄暴毙的刘仵作症状相同。"
白慕川剑尖挑起驿丞衣领,露出锁骨处青紫针眼:"药王宗的七星封脉法。"突然剑锋转向谢惊澜,"阁下昨夜也在义庄?"
谢惊澜轻笑,靴尖碾碎地上一块硬糕——正是百里棠先前抛给虞晚乔的蜜饯酥糕。
老槐树虬结的根须里缠着半截火药引线,柳妙竹的红绫刚拂过树皮,簌簌落下的木屑里就混了赤色粉末。
"赤硝掺骨灰..."虞晚乔突然拽过白慕川的剑,寒光闪过,系在树根处的红绳应声而断。
"咔嚓"一声,树后土坡塌出个黑窟窿。百里棠探头往里瞧,夜明珠的光照见甬道壁上密密麻麻的抓痕,最新几道还挂着血肉。
"这工程量..."他吹了声口哨,"孟谷主雇了多少苦力?"
白慕川剑鞘突然抵住他后腰:"你打头阵。"
"哎不是!"百里棠手忙脚乱摸出把镶宝匕首,"爷这身云锦可是新做的..."
柳妙竹的红绫卷着块碎石砸进甬道。"咚"的回声里,角落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。夜明珠照过去,照见个蜷缩的少女,腕间金铃缺了铃舌。
"丁酉年霜降..."少女突然抓住虞晚乔衣袖,指甲缝里的赤铁矿粉簌簌落下,"他们用这个...喂..."
白慕川剑鞘刚抬起,虞晚乔的银针己刺入少女合谷穴。针尖带出的血珠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金。
"不是活尸。"她收针时手背擦过白慕川掌心,"是药毒侵脑的癔症。"
百里棠突然"咦"了一声,匕首挑开少女衣领:"诸位见过会发光的胎记吗?"
那颈后月牙形印记正泛着淡淡青晕,与白慕川旧伤疤的弧度分毫不差。
--
密室里的腐臭味混着薄荷脑的刺鼻气息。虞晚乔的银针停在第三具女尸的天灵盖上,六道锯齿状刻痕里还嵌着铁锈。
"三棱骨凿。"她掀开尸体衣袖,小臂针眼排列如北斗,"与驿馆地窖那具——"
"哗啦"一声,白慕川突然用剑挑开女尸衣襟。褪色的肚兜上,歪斜的忍冬纹绣线与血迹早己融为一体。
柳妙竹的红绫卷住他手腕:"白大人!"金铃擦着他剑锋掠过,撞在墙上迸出火星。
谢惊澜的铜钱突然弹在剑刃上:"这具死了至少五年。"他指向女尸足底,"缠足方式却是三年前才兴起的。"
百里棠正用匕首撬尸身口腔,突然"哎哟"一声:"这牙口..."夹出半片金箔,"够打十二枚铃舌的份量。"
柳妙竹的腕铃突然坠地。她盯着金箔上"永昌"二字,脸色比尸体还白。
"南诏灭国前最后一批官银。"谢惊澜的剑鞘突然压住金箔,"有意思的是..."剑尖挑起尸身发髻里藏的铜钱,"这枚'丁酉'钱,是去年新铸的。"
虞晚乔的银针突然扎进自己虎口。血珠滴在金箔上,竟慢慢渗进去。
林间箭矢破空时,百里棠正蹲在溪边洗匕首。第一支竹箭擦着他发冠飞过,钉进身后树干三寸深。
"药王宗现在穷到用竹箭了?"他掰断箭头,露出里面黑黢黢的铁片,"难怪要偷赤铁..."
第二支箭首取虞晚乔心口。白慕川的剑刚斩落箭矢,箭头上药囊就炸开紫色烟雾。
"闭息!"谢惊澜大氅一甩裹住药囊。布料撕裂声里,柳妙竹的红绫缠住树上弓手,将人"扑通"摔进溪水。
溪面突然泛起血色。上游漂来具无头尸,腰间铜牌刻着"永昌三年造"。
"嚯!"百里棠用匕首挑开尸身衣袋,"这位仁兄还带着醉仙楼的食单..."抖开的油纸上赫然是孟晏清笔迹。
虞晚乔的银针刚触到铜牌,尸身突然剧烈抽搐。"退后!"她拽着白慕川衣袖往后掠去,尸身"砰"地炸开,碎骨混着火油溅在众人衣摆。
柳妙竹抹去脸上血沫:"火油混赤硝..."她腕铃突然指向东南方,"与地窖配方相同。"
树梢青影一闪,孟晏清的嗓音随风飘来:"虞姑娘若要寻亡者书,何不首接问在下?"
白慕川的剑突然转向谢惊澜:"阁下锁骨上的烙痕..."剑尖挑开对方衣领,"与悬尸心口的铜钱纹一模一样。"
谢惊澜轻笑,突然将铜钱弹向树丛。惊起的飞鸟中,十余青衣人正包抄而来。
废弃砖窑里,虞晚乔的银针正穿过少女手臂皮肉。每缝一针,就有黑色血珠顺着丝线渗出。
"赤铁矿粉毒入血脉。"她突然划破自己指尖,血滴进药碗竟泛起金芒,"需以金箔为引..."
白慕川剑鞘压住她手腕:"你的血——"
"哎哟喂!"百里棠从窑顶破洞翻进来,云锦外袍划开三道口子,"孟晏清带人封了官道!"他甩着半截锁链砸在地上,"不过爷找到了这个..."
锁链尽头连着块青石板,掀开后露出条幽深地道。谢惊澜的铜钱突然在地道口急速旋转,嗡嗡声中夹杂着齿轮咬合的"咔嗒"声。
柳妙竹的红绫卷住百里棠腰间:"你确定要钻老鼠洞?"
"总比被射成筛子强。"百里棠突然掏出个油纸包,"要不要来块桂花糕压惊?"
虞晚乔的银针突然扎进自己虎口。血珠滚落铜钱时,她将染血的"丁酉"钱抛给白慕川:"分头行动。"
白慕川接住铜钱的瞬间,指腹擦过她掌心未愈的针眼。远处传来孟晏清的轻笑:"白大人可知,虞姑娘的血为何能解毒?"
窑外突然传来整齐的弓弦绷紧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