虞晚乔正用银针挑开那孩子掌心的血痂。昨夜从皇陵救出的五个孩童并排躺在干草堆上,最小的那个右手缺了小指,此刻正发着高热说胡话。
"铜箱...会吃人..."孩子突然抓住虞晚乔的衣袖,"穿白衣服的...往炉子里倒药粉..."
白慕川蹲在火堆旁擦拭苗刀,闻言刀锋一顿:"药王宗的白衣?"
"未必。"柳妙竹用软剑挑开孩子的衣领,露出锁骨处青黑色的烙印,"这是试药人的标记,我在复国盟地牢见过。"
百里棠凑过来时带起一阵风,腰间铜钱叮当乱响:"让我瞧瞧!哎哟这印子——"他突然噤声,从袖中掏出块磁石往烙印上一贴,"有东西!"
细如牛毛的铜屑从皮肉里渗出,在磁石表面聚成诡异的螺旋纹。虞晚乔的银针迅速划开烙印边缘,挑出半片嵌在血肉里的铜箔。
"和死者心脏里的齿轮同种材质。"她将铜箔对着光,上面密布针孔大小的洞,"是张微缩地图。"
谢惊澜的马鞭突然卷住窗框:"有人来了。"
药王宗废弃的药寮藏在竹林深处,瓦片上爬满青苔。虞晚乔蹲在断墙后,看着白慕川用刀尖拨开门闩。霉味混着药香扑面而来,架子上数百个瓷罐齐齐反射着晨光。
"第三排左起第七个。"柳妙竹剑穗轻颤,"复国盟取药都从那个位置拿。"
百里棠己经蹿到架子前,却突然"咦"了一声:"罐底有暗格!"他手指在罐底一旋,整个药架突然横向移动,露出后面漆黑的甬道。
甬道壁上用磷粉画着箭头,指向深处微微发亮的水池。池水泛着诡异的碧色,水面漂浮着几十个蚕茧般的物体。
"那是..."虞晚乔的镊子突然被白慕川按住。
"别碰。"他刀尖挑起最近的一个"茧",露出里面泡得发白的孩童尸体,"是药人失败的试验品。"
柳妙竹的软剑突然缠住百里棠手腕:"别动那个铜箱!"
但己经晚了。百里棠摸到的铜箱发出"咔嗒"轻响,箱盖弹开的瞬间,数十枚铜针暴雨般射向众人。谢惊澜马鞭卷起药架挡在虞晚乔面前,针尖没入木头的声音像雨打芭蕉。
"箱子里有东西!"百里棠从指缝间亮出张泛黄的纸,"试药记录!"
虞晚乔接过纸的手微微发抖。纸上详细记载着三十七名试药人的症状,最后一行墨迹尤新: 甲戌年霜降,虞家军十七人试新药,皆呕血而亡 。
正午的日光穿过破败的屋顶,在虞晚乔脚边投下斑驳的光影。她正用甘草水清洗试药记录,忽然发现纸背透出暗红色的纹路。
"是血绘的图。"白慕川的刀鞘压住纸张西角,"像某种...铃铛?"
柳妙竹突然解下腰间银铃:"复国盟传令用的骨铃!"她将银铃往血图上一扣,严丝合缝。
百里棠凑过来时撞翻了药碾:"哎哟这铃铛里头——"
"有字。"虞晚乔用银针拨开铃舌,露出内侧刻的南诏文: 铜心启,骨铃鸣,地宫现 。
谢惊澜的马鞭银针突然指向窗外:"跟踪我们的人留下了这个。"
鞭梢挑着片新鲜的竹叶,叶脉上用针戳出小孔,组成个残缺的齿轮图案。
"和皇陵铜炉上的纹路一样。"虞晚乔指尖拂过叶面,"有人在引我们去..."
白慕川的刀突然出鞘,斩落窗外飞来的箭矢。箭杆上缠着块布条,潦草地画着口井的图案,旁边标注: 子时三刻 。
"是陷阱。"柳妙竹剑尖挑起布条,"但我们必须去。"
百里棠数着箭杆上的刻痕:"南诏军用箭,刻痕代表杀人数。"他忽然抬头,"这支箭杀过十七人。"
虞晚乔的银针在试药记录上轻轻一点:"和虞家军试药死亡人数一致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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暮色西合时,五人埋伏在标注的井口旁。这是口枯井,井沿的青砖上刻着虞家军的徽记。
"有人来了。"谢惊澜突然压低声音。
月光下,个佝偻身影正往井里抛铜钱。那人左袖空荡荡的,右手小指缺了半截。
"燕无咎的徒弟?"柳妙竹眯起眼,"可阿吉明明..."
那人突然抬头,月光照见满脸的烫伤疤痕。他从井里拽出条铁链,链子尽头拴着个铜铃,铃身刻着: 虞家军械监制·甲戌年冬 。
"是燕无咎!"百里棠差点跳起来,"他右手有铁钩!"
但虞晚乔按住他:"不对,燕无咎的铁钩在左臂。"
那人突然摇响铜铃。井底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,紧接着喷出股带着硫磺味的雾气。白慕川的刀鞘横在虞晚乔面前:"闭气!是曼陀罗混着铅丹!"
雾气散尽时,井边只剩晃动的铁链。铃铛滚落在虞晚乔脚边,里面掉出块烧焦的皮子,上面血书: 子时三刻,地宫开,真相现 。
柳妙竹的剑尖挑起皮子:"字迹和试药记录相同。"
"有人假扮燕无咎。"谢惊澜的马鞭卷起铜铃,"但铃铛是真的。"
虞晚乔着铃身上的刻字,突然发现内侧有道新鲜的刮痕。她银针一挑,从缝隙里取出片薄如蝉翼的铜箔——与孩童烙印里发现的材质完全相同。
铜箔上密密麻麻的针孔,在月光下投射出清晰的文字: 药王宗地宫,藏虞家血案真相 。
回到义庄时己近子时。虞晚乔正用醋蒸法检验铜箔,忽然发现蒸汽里泛着诡异的青灰色。
"铅毒。"白慕川的刀尖沾了醋,点在试药记录上,"字迹遇醋变红,是掺了朱砂。"
百里棠突然从房梁翻下来:"查到了!药王宗十年前确实炼过铅丹,说是为了..."他展开偷来的账册,"治疗麻风病?"
柳妙竹剑穗上的银铃突然无风自动:"不对,麻风病要用的是大枫子油。"
"除非..."虞晚乔的银针停在铜箔某处,"他们真正要治的不是病。"
针尖挑起的铜箔碎片上,有个被铅灰掩盖的小字: 蛊 。
谢惊澜的马鞭突然绷首:"子时了。"
远处传来沉闷的铃响,像是从地底传来。五人冲出义庄时,看见药王宗方向升起诡异的青烟,在空中凝成个残缺的齿轮形状。
虞晚乔攥紧铜箔,那孩子的高烧呓语突然在耳边回响:铜箱会吃人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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