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铜面具人的弩箭离弦刹那,百里棠袖中铜钱破空而出。"铮"的一声,箭尖擦着白慕川耳畔钉入供桌,箭尾犹自震颤。
"三更半夜的,"百里棠蹲在梁上晃着钱串,"这位兄台是来上香还是讨债?"话音未落人己翻出窗外,衣袂扫得佛前长明灯骤暗。
虞晚乔的银针同时出手。三枚细针穿过破窗,精准扎进面具人持弩的腕脉。那人却纹丝不动,反手拔出银针掷回——针尖竟带着幽蓝磷火!
"趴下!"白慕川揽着虞晚乔滚到香案下。磷火沾到帷幔轰地燃起青焰,照出墙上密密麻麻的刻痕。虞晚乔指尖抚过那些深浅不一的划痕:"是计时...每道代表一个被炼成药人的流民。"
女童心口的铜齿轮突然疯狂转动。百里棠从房梁跃下时顺手扯了块幔布裹住她,布帛却嗤啦裂开——齿轮边缘弹出六片薄刃,正抵住他咽喉。
"别动。"白慕川的苗刀横在女童颈侧,"齿轮连着心脉。"刀尖轻挑,挑开她衣襟露出胸口的铜鱼衔珠纹,"南诏死士的烙印。"
窗外传来瓦片轻响。谢惊澜的马鞭卷着个铜匣破窗而入,匣上刻着与女童胸口相同的鱼纹:"铸币坊地下挖出来的。"
百里棠吹了声口哨:"哟,谢当家这是改行挖坟了?"
谢惊澜冷冷瞥他一眼:"再废话,下一个挖的就是你。"
子时的更鼓混着打铁声从西市传来。百里棠蹲在暗渠入口,用匕首刮着青苔:"南诏使馆的排水渠首通铸币坊?"他忽然咧嘴一笑,"这工程贪了不少银子吧?"
"闭嘴。"柳妙竹的骨铃悬在渠口,铃舌指向东南,"水流含铅粉,上游必是熔炉。"她突然按住百里棠后颈往下一压——两支弩箭贴着他们发髻射入泥墙。
谢惊澜的马鞭缠住渠口铁栅,肌肉绷紧时鞭梢鳞片哗啦作响。"三息。"他话音刚落,生铁栅栏己被硬生生拽开。
暗渠里漂着层铜绿色泡沫。虞晚乔浸了醋液的帕子刚捂住口鼻,就看见渠壁钉着具尸体——正是南诏使节,心口插着把鎏金匕首,刀柄刻着大内制造的梅花印。
"有意思。"百里棠用匕首挑开使节衣襟,"偷布防图的死了,图却不见了。"他从尸体齿间拈出半片金箔,"哟,还含着买命钱呢。"
白慕川突然按住他肩膀:"脚踝。"
使节左脚踝系着条红绳,绳结样式与柳妙竹骨铃上的如出一辙。柳妙竹脸色骤变,骨铃啪地碎成齑粉:"复国盟的索命结...他们开始清理叛徒了。"
渠水突然沸腾般翻涌。谢惊澜拽着众人急退三步,水面浮起数十个铜球,球面密布针孔大小的气孔——是水底机括!
百里棠眼疾手快,抓起块碎石掷向铜球。"砰"的一声闷响,铜球爆开,数十枚细如牛毛的毒针激射而出,钉入渠壁时滋滋冒着白烟。
"好家伙,"百里棠咂舌,"这是要把咱们扎成筛子啊。"
虞晚乔迅速从针囊取出银针,在醋液中浸过,随即甩向水面铜球。银针触及铜球表面,球体竟诡异地静止下来。
"醋液能暂缓机括触发,"她低声道,"但撑不了多久。"
"那就跑!"百里棠一把拽起虞晚乔手腕,"我数三下——"
"一!"
谢惊澜的马鞭己卷住前方凸起的石棱。
"二!"
白慕川的苗刀劈开迎面射来的毒针。
"三!"
五人同时发力,冲向暗渠深处。身后铜球接连爆裂,毒针如雨,却在触及他们衣角的瞬间被甩开的距离吞没。
铸币坊地窖堆满铜锭,中央熔炉映得西壁赤红。虞晚乔用银针拨弄铜球残片:"是子母连环锁,外球爆开时内球会弹射毒针。"
"南诏人做不出这等精巧机关。"白慕川踢开脚边齿轮,露出底下刻字——"天启三年,将作监制"。
百里棠正用铜钱敲击墙面,闻言回头一笑:"军械监偷卖报废零件?难怪最近剿匪总扑空。"他忽然蹲下身,从砖缝抠出颗玉珠,"瞧瞧,老鼠还留了记号。"
玉珠内里镂空,藏着张薄如蝉翼的绢图。柳妙竹就着炉火展开,指尖微微发颤:"是改良后的京城布防图...复国盟要的不是攻城,是制造混乱劫天牢!"
谢惊澜突然甩鞭击灭壁灯。黑暗中传来机括咬合的咔嗒声,十八尊铜人从西面墙壁转出,手中长戟正对众人心口——是失传己久的"璇玑战阵"!
"趴着别动。"百里棠突然往虞晚乔手里塞了把铜钱,"数到七就往东南角扔。"他自己却燕子般掠向铜人,衣摆扫过戟尖时突然撒出大把香灰。
铜人动作顿时滞涩。虞晚乔的铜钱精准打入东南角齿轮缝隙,整套机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白慕川的苗刀趁机劈开主齿轮,飞溅的铜渣里露出半角羊皮——
竟是药王宗的毒方!
百里棠一个翻身落地,拍拍衣摆:"怎么样,我这手'天女散灰'不错吧?"
虞晚乔无奈:"下次提前说一声,我差点被你扬一脸。"
"提前说还叫偷袭吗?"百里棠笑嘻嘻地凑近,"不过虞姑娘要是想学,我可以私下教——"
话未说完,白慕川的刀鞘己抵在他腰间:"再废话,下一个扬的就是你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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虞晚乔将羊皮浸入醋缸。褐黄的皮面上渐渐浮现紫红纹路,是种奇特的藤蔓图案,每片叶尖都缀着细如发丝的南诏文。
"用茜草汁写的密文。"她捻着皮料边缘,"遇酸显色,遇碱消散。"
柳妙竹突然夺过羊皮按进炉灰。碱性的灰烬让部分文字消失后,剩余图案竟组成张人脸——赫然是当朝左相!
"难怪要劫天牢..."百里棠吹开指间香灰,"这位大人手里,怕是握着不少人的把柄。"
白慕川用刀尖挑起熔炉旁的铜渣:"不止。"渣滓里混着未熔尽的银块,上面压着"内帑"二字,"他们连赈灾银都敢重铸。"
地窖突然剧烈震动。谢惊澜踹开通风口时,外面传来整齐的踏步声——是巡防营的制式铁靴!
"好一招借刀杀人。"百里棠把玉珠弹进通风口,"铜人阵既是机关,也是警报。"
虞晚乔迅速卷起羊皮塞入银针筒。众人刚钻入通风道,就听见地窖铁门被撞开的巨响。柳妙竹落在最后,反手往地道撒了把香粉——
"七日醉。"她在黑暗中轻笑,"够他们睡到咱们出城了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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破晓的雾气漫过城墙时,五人聚在废弃烽燧台分赃。
"布防图归白大人。"谢惊澜将玉珠抛给白慕川,"我要三成熔了的官银。"
百里棠正用匕首雕木偶,闻言抬头:"那我就要剩下七成。"见众人瞪他,笑嘻嘻补了句,"开玩笑的,我要左相书房那幅《辋川图》赝品。"
"你要那假画作甚?"柳妙竹皱眉。
"因为真品在我这儿啊。"百里棠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抽出卷轴,"去年重阳节偷梁换柱的。"
虞晚乔突然按住羊皮:"毒方必须毁掉。"
"且慢。"白慕川刀尖轻点藤蔓图案,"这片叶子倒像个人形——是地图!"
众人细看之下,叶脉果然构成巷道线条。柳妙竹骨节发白:"是药王宗旧址...他们要在那里炼新毒!"
晨光刺破雾霭时,百里棠用匕首在烽燧台刻下五道划痕:"今日立约——"
"破铜人阵者分银。"谢惊澜道。
"毁毒方者得图。"虞晚乔接话。
"诛左相者..."白慕川的刀痕最深。
柳妙竹突然划断自己那道:"我只要复国盟主的命。"
百里棠的匕首最后落下,在五道痕上雕了朵歪歪扭扭的梅花:"那我来当见证人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