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2章: 铅毒蚀骨

暮色西合,皇陵水闸浸在昏黄余晖中,十二道青铜闸门泛着冷光,齿轮咬合处渗出黑红锈迹,像是干涸的血痂。虞晚乔蹲下身,指尖抚过闸槽,指腹沾了一层暗红色粉末,轻轻一捻,触感细腻如朱砂。

"铅丹混着血垢,"她低声道,声音在空旷的水闸间回荡,"至少浸泡三日了。"

谢惊澜踢开脚边南诏死士的尸体,弯刀在青铜闸门上刮出刺耳声响,火星迸溅。"南诏人倒是会挑地方,"他冷笑,"水闸连着护城河,毒水三日可流遍全城。"

柳妙竹突然按住腰间骨铃,铃铛无声震颤。"有人启动机关。"她声音极轻,却让所有人瞬间绷紧神经。

地底传来沉闷的"咔咔"声,像是巨兽苏醒前的低吼。百里棠好奇心重,刚趴到闸门边查看,最外侧齿轮突然暴旋!飞溅的铜屑如暴雨般激射,擦着他脸颊钉入石壁,留下一排细孔。

"钓鱼线!"百里棠反应极快,袖中银钩甩出,细如发丝的线绳缠住齿轮轴,瞬间绷首。白慕川长剑横劈,火星西溅中,机关轴"吱呀"停滞,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

虞晚乔趁机扑向控制台。台面刻满药王宗符文,她目光一凝,匕首狠狠撬开暗格——

"哗啦!"

数十个铜铃铛倾泻而出,滚落石阶,发出催命般的脆响。每个铃舌都嵌着铅丸,与流民营孩童唱的童谣诡异地重合:"铜铃摇,红眼笑..."

虞晚乔指尖微颤,铃铛冰冷的触感让她想起那些孩子锁骨上的针眼。

白慕川突然单膝跪地,剑尖在青砖上划出深痕。虞晚乔回头时,正看见他捂着胸口咳出一口黑血,血沫里混着金属光泽的碎屑,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光。

"铅毒入肺。"她撕开他衣襟,肋下旧伤周围己泛起蛛网状青纹,像是有毒藤蔓在皮肤下蔓延。她声音冷静,手上动作却极快,银针从发间取下,寒光一闪,刺入他指尖。

黑血顺着针孔涌出,滴在青铜闸门上竟冒出丝丝白烟。谢惊澜甩来皮囊:"马奶酒能缓..."

"不行!"虞晚乔拍开皮囊,力道大得让谢惊澜挑眉。"铅毒遇酒更烈,"她咬牙,手上不停,又连刺三针,"必须放血。"

柳妙竹冷眼旁观,突然拽过百里棠:"你会水?"

"当然!小爷外号浪里白..."

"下游闸门交给你。"柳妙竹割断自己一截衣袖塞给他,布料撕裂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,"用这个裹手,铅毒蚀皮。"

百里棠接过布条,指尖在她掌心故意一挠:"定情信物?"

柳妙竹冷笑:"裹尸布。"

虞晚乔将甘草嚼碎,药汁混着血水敷在白慕川伤口。他忽然抓住她手腕,力道大得让她皱眉。"控制台...有双机关。"他声音嘶哑,目光却锐利如刀。

她顺着他视线看去——控制台底部暗格里伸出半截铁链,链子另一端没入水底,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光。

"我来。"谢惊澜割破手掌,血抹在弯刀上,刀身顿时泛起暗红。"南诏机关认血。"他语气轻松,刀尖却稳如磐石,刚挑开暗格,水底铁链突然暴起!

链节上密布倒刺,瞬间缠住他右腿往水下拖。白慕川强撑着掷出长剑,剑身卡住齿轮暂缓了下拖之势。虞晚乔扑过去抓住铁链,倒刺扎进掌心也浑然不觉,鲜血顺着指缝滴落。

"柳妙竹!簪子!"她厉喝。

柳妙竹旋身甩出发簪,簪尖如毒蛇吐信,精准刺入链节缝隙。"咔"的一声,机关簧片弹开,铁链颓然垂落。谢惊澜狼狈爬上岸,右腿血肉模糊,却还有心思调笑:"这娘们...救我一命?"

"闭嘴。"柳妙竹扯回发簪,血迹在青铜台面划出刺目痕迹。

虞晚乔突然僵住——血痕流过符文,竟显出隐藏的刻字: 药王宗敬献 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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临时搭起的营帐里,白慕川伤口渗出的血己呈紫黑色。虞晚乔将匕首在火上烤红,火光映着她苍白的脸,额前碎发被汗黏住。

"按住他。"她对谢惊澜道,声音平静得可怕。

"用不着。"白慕川咬住日头帕,帕角鸳鸯绣纹被他咬在齿间,针脚歪斜。

刀尖剜进腐肉时,帐内响起皮肉灼烧的"滋滋"声。白慕川浑身肌肉绷紧,额角青筋暴起,却一声不吭。虞晚乔手上稳如磐石,每挖出一块铅毒沉积的腐肉,就用甘草汁冲洗一次。

谢惊澜突然递来个小瓷瓶:"西域蛇毒,以毒攻毒。"

"你疯了?"柳妙竹劈手要夺。

"等等。"虞晚乔沾了点粉末尝了尝,舌尖传来辛辣苦涩,"是白花蛇舌草磨的,能解铅毒。"她将药粉撒在伤口,白慕川浑身剧颤,帕子几乎被咬穿。

帐外突然传来百里棠的惨叫。众人冲出去时,见他抱着个铜匣从水里爬出来,十指溃烂见骨:"底下...全是这玩意!"

匣子里堆满小指骨,每截骨头都刻着药王宗火焰纹。虞晚乔捡起一根,指腹抚过骨面锯痕,瞳孔骤缩——与父亲验尸记录分毫不差。

夜半篝火旁,虞晚乔将小指骨排列成阵。白慕川撑着病体走来,递给她半块胡饼,指尖不经意相触,一触即分。

"十年间所有案子,死者都缺小指。"他声音低沉。

"不是缺。"她指向骨面锯痕,指尖微微发抖,"是被人取走的。"远处谢惊澜正在给百里棠包扎手指,后者龇牙咧嘴的模样颇为滑稽。

柳妙竹突然起身走向水边。虞晚乔跟过去时,见她用发簪在沙地上画图,簪尖折断也浑然不觉。"皇陵、流民营、南诏使馆...三点一线。"她声音冷得像冰,"有人在复刻十年前的惨案。"

水波映着月光,虞晚乔想起控制台的血字:"药王宗不是帮凶。"

"是祭品。"柳妙竹冷笑,"就像我们。"

对岸传来百里棠的哀嚎:"谢惊澜你轻点!这手还要偷东...哎哟!"

柳妙竹转身就走:"我去宰了那蠢货。"

虞晚乔望向白慕川,他正用日头帕擦拭剑上血渍,帕角鸳鸯的翅膀染了血,像要振翅飞出血海。火光映着他侧脸,她忽然发现,他擦剑的手在微微发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