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 嫁妆窃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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子时的更声刚敲过三响,百里棠的指尖在药王宗西墙的青砖上轻轻。冬夜的寒气将砖缝间的白霜冻得发脆,他玄色夜行衣的袖口沾了雪粒,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银光。

"这朱砂封得倒是严实。"他低声自语,薄刃在锁眼前轻轻一转。守夜的弟子倚在廊柱下打盹,怀里抱着的灯笼将熄未熄,映得他脖颈处一片昏黄。百里棠的刀刃贴着那人后颈的穴位轻轻一划,弟子便无声无息地滑坐在地上——刃上抹的曼陀罗汁要半刻钟才见效,足够他做完该做的事。

雕花窗棂上的铜铃忽然轻颤。百里棠的靴尖勾住窗沿,身形如一片落叶般飘进二楼库房。十二口红木嫁妆箱整齐排列在东南角,每把铜锁的锁眼都被朱砂封住,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色。

最末那口箱子突然发出"咔"的轻响。百里棠的折扇"唰"地展开,扇骨间暗藏的银针己对准箱缝。箱盖微微掀起一道缝隙,一只灰毛老鼠窜了出来,尾巴上绑着的铜钱在月光下闪着冷光。

"有意思。"他捻起老鼠尾巴,发现铜钱上沾着半块撕碎的日头帕,"孟晏清连老鼠都驯得这般听话?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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义庄的油灯将虞晚乔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。她将那块残帕浸入醋浆,冰玉匣的边缘在灯下泛着青冷的光。

"金线用的是药王宗特制的'洗字绣'。"她的指尖轻轻划过帕面,"寻常人只看得见'药王宗供奉'几个字。"

帕子在醋浆中渐渐显露出暗纹——十二名新娘的小像栩栩如生,每人耳垂都缀着粒朱砂痣。柳妙竹的银簪突然一顿,簪尖挑着铜钱内圈的刻字:「冬至取处子耳血三合,兑雪水服」。

白慕川的剑穗无风自动。穗尾铁珠"铮"地弹开,露出里面藏着的磁石——正吸着根寸长的银针。虞晚乔的仵作刀在针尾一刮,雪花纹的刻痕清晰可见。

"南诏军械局的标记。"她将银针举到灯下,"嫁妆箱里装的恐怕不是珠宝。"

窗棂突然轻响。燕无咎的义肢扣着个青瓷瓶翻进来,瓶底未干的血渍在桌上洇开一片暗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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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东跨院第三间厢房。"燕无咎的义指弹开瓶塞,铁锈味混着药香扑面而来,"今早收的耳血,还温着。"

百里棠的扇面映出瓶身暗纹——与嫁妆箱锁眼的朱砂如出一辙。柳妙竹突然将银簪插入瓶中,簪头的宝石立刻泛起靛蓝色。

"迷魂散!"她猛地后退两步,袖口扫翻了茶盏,"他们让新娘服下再取耳血..."

白慕川的剑尖挑开瓷瓶夹层。薄如蝉翼的账本上记载着:「腊月廿二,收周氏女耳血,配丙申雪水,送刑部验」。虞晚乔的刀鞘突然压住窗棂——院墙外火光渐近,杂乱的脚步声混着"抓窃贼"的呼喝。

药王宗弟子举着火把冲进库房时,百里棠正倚在最末那口嫁妆箱上。他掌心的玉佩在火光下流转着莹润的光泽——正是孟晏清从不离身的"药鼎纹"玉坠。

"谷主让我来取点东西。"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玉佩,"诸位连自家主子的信物都认不得了?"

趁着弟子们愣神的功夫,柳妙竹的银簪己撬开十二把铜锁。箱中整齐码放的棉纱浸透血渍,每块中央都裹着片带血的耳软骨。虞晚乔的刀尖挑起棉纱,露出底下压着的黄纸:「自愿献耳血为药引,换纹银二十两」——落款处盖着的新娘指印整齐得诡异。

白慕川的剑穗扫过那些指印,穗尾铁珠突然裂开,露出里面的印泥。虞晚乔的冰玉匣扣住一块棉纱:"活人按不出这么齐整的纹路——这是死后僵首的手指压的。"

百里棠的折扇"唰"地展开。扇面磷火照亮箱底暗格,露出《丙申药人录》的名册。每页新娘耳部特写旁都标注着"子时三刻"——正是更漏秘法记载的"阴血最旺时"。

院外的梆子声突然急促。燕无咎的义肢插入地板,抠出的血砖上刻着与州衙地牢相同的符文。

"药王宗与州衙共用一套囚禁手法。"虞晚乔刮下砖上血渍,在灯下细看。

白慕川的断剑突然嗡鸣。剑身映出砖缝里藏的铜牌——正面刻"药王宗巡山卫",背面却是刑部大牢的平面图。

破晓时分,众人撤离时撞见个抱着锦盒的药童。盒缝露出的日头帕上,"芷"字的绣线与白慕川剑穗同源。孩子惊恐地掀开锦盒——十二片穿银针的耳软骨整齐排列,针尾的雪花纹在晨光中泛着冷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