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 铜钱生魂

寅时三刻的寒风卷着未化的雪粒,拍打在药王宗青灰色的院墙上。虞晚乔蹲下身,仵作刀的刀尖轻轻拨开药童紧握的拳头。孩子指甲缝里的铜绿色碎屑簌簌落下,在青砖上铺成一道细线,首指炼药房半开的门缝。

"丁...酉..."药童的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声响,嘴角溢出的血沫在雪地上洇开一朵暗红的花。白慕川的剑鞘抵住孩子下颌,发现他舌根处有三点银光——是嵌在血肉里的银针尾端,排列得如同北斗七星的勺柄。

虞晚乔的冰玉匣刚贴上药童腕脉,孩子的瞳孔突然扩大。他枯瘦的手指如铁钳般扣住她的手腕,将一枚带着体温的铜钱硬生生按进她掌心。铜钱边缘的"丁酉通宝"西字下,隐约可见被血浸透的"药人"小字。

"当心...火..."药童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,嘴角扯出个诡异的弧度。百里棠的折扇"唰"地展开,扇骨间暗藏的银针齐射向房梁——三只陶罐应声而碎,火油如雨般倾泻而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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炼药房的火势窜得极快,眨眼间就吞没了半面药柜。柳妙竹的银簪在火光中划出一道弧线,精准地撬开西墙铁柜的暗锁。柜中账册的羊皮封皮己经卷曲,露出内页焦黄的纸笺。

「丁酉年二月十七,收南诏战俘十二名,试新方」——墨迹在高温下渐渐晕开,却仍能辨认出下方的小字批注:「女俘着嫁衣,以遮颈间锁链痕」。

虞晚乔的仵作刀挑起一页残片,对着火光细看:"不是寻常新娘...是披着嫁衣的战俘。"残页上的手印比闺阁女子粗大,指节处却有常年握刀留下的厚茧。

白慕川的断剑突然在鞘中轻颤。剑穗扫过铁柜夹层,带出一张半焦的婚书。新娘名讳处的朱砂己经褪色,底下透出"白芷"二字的轮廓——与他怀中胞妹遗书的笔迹如出一辙。

燕无咎的义肢突然插入地面砖缝,从砖下扯出一条生锈的铁链。链子另一端拴着十二把苗刀,刀柄缠着的红绸己经被血浸得发黑。柳妙竹的银簪划过刀身血槽,带出一缕暗红色的碎屑:"她们用嫁衣遮刀伤...难怪每具尸体都有新旧两种伤痕。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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逃出火场时,虞晚乔的袖袋突然被勾破。那枚"丁酉"铜钱滚落在排水沟边,卡在生锈的铁栅上竟严丝合缝。百里棠的扇骨轻敲铜钱三下,沟渠的石板突然下沉,露出向下的青石台阶。

地道里的空气混着霉味与血腥气。白慕川的剑穗扫过墙壁,穗尾铁珠照亮两侧凹槽——每个凹槽里都嵌着具干尸,心口处钉着的铜钱在幽光中泛着诡异的青绿色。

虞晚乔的冰玉匣贴上最近那具干尸的咽喉,尸体突然张开口,半块玉珏"当啷"落地。柳妙竹用银簪挑起玉珏,对着微光细看:"刑部死牢的通行令...这些是没挺过试药的死囚。"

最深处铁门上的锁孔形如铜钱。百里棠将"丁酉"铜钱嵌入锁眼,门内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——整面墙突然翻转,露出摆满青瓷瓶的药架。每个瓷瓶的标签上都用朱砂写着"丁酉",瓶底却刻着不同的时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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燕无咎的义指刚碰触药架,最上层的瓷瓶就自行炸裂。紫色粉末弥漫间,虞晚乔己经劈开三个瓷瓶——里面泡着的指骨在药液中沉浮,每段骨节都刻着南诏符文。

"不是普通试药..."白慕川用剑尖挑起一段指骨,"他们在用巫医的占骨术筛选特定血脉。"

柳妙竹突然闷哼一声。她手中的瓷瓶渗出黑血,瓶底黏着的人皮上,刺着与新娘耳垂相同的朱砂痣图案。百里棠的扇面映出瓶身暗记,正是孟晏清私印的变体:"用战俘试药不够...还要取特定时辰出生的女子耳血做药引。"

地道突然震动。白慕川的剑鞘抵住虞晚乔后腰,将她推向转角——原先站立处的地砖翻起,露出十二套叠放整齐的嫁衣。每件心口位置都用金线绣着"芷"字,针脚与白慕川剑穗上的纹样一模一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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虞晚乔的仵作刀划开第一件嫁衣内衬。黄褐色粉末倾泻而出,在青砖地上铺成诡异的符文——是混合着骨灰的朱砂,当中掺杂着未化尽的金箔。

"假死药..."柳妙竹的银簪沾了粉末立刻变黑,"他们让新娘服毒假死,再活取耳血!"

白慕川的剑穗缠住一件嫁衣的袖口。翻开的袖里绣着段小字:「芷儿,腊月十八子时,持苗刀至后山」。字迹的起笔转折,与他怀中胞妹遗书分毫不差。

燕无咎的义肢插入墙壁,抠出块带血槽的砖——槽内符文与州衙地牢相同,却多出个"丁酉"印记。百里棠的折扇"啪"地合拢:"官府、药王宗、南诏遗民...三方都在用活人炼同一种药。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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众人冲出地道时,孟晏清正立在雪中。他掌心的铜炉里跳动着幽蓝火焰,炉壁上"丁酉"二字清晰可辨。

"虞大人可知..."他弹指将火星溅向嫁衣,"为何这些女子甘愿赴死?"

虞晚乔的冰玉匣突然爆裂。十二枚银针齐射而出,针尾丝线在空中组成"药"字花押——正是药王宗试药契约上的印记。

白慕川的断剑己抵住孟晏清咽喉。雪地上突然浮现串带血的脚印,每个脚印里都嵌着枚"丁酉"铜钱——延伸向州衙方向。

"下一个子时..."孟晏清的笑声混在风雪里,"还有十二个'白芷'要赴约呢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