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章 罗裙裂,殿前献舞

第二十一章

卯时三刻的晨光如锈针般刺破云层,在太和殿鎏金宝顶上划出冷冽的金线。苏沉璧跪在丹陛之下,膝头硌着雕刻龙纹的青砖,寒意顺着尾椎骨爬进骨髓。她望着三百级台阶上的鎏金宝座,太后脖颈间的黑色蛊纹己如蛛网蔓延至耳后,十二颗血珠组成的权杖斜倚在身侧,最末那颗正渗出暗红液体,在汉白玉扶手上蜿蜒成细小的蛊虫形状。

"皇后娘娘,"太后的声音像老旧木门吱呀开启,尾音拖着蛊虫振翅的嗡鸣,"百姓皆言蛊王现世是天谴,哀家念你平素贤德,特准你献舞祭天。"她指尖轻叩扶手,阶下立即拖出一具遍体鳞伤的尸体——谢蕴的右脸己被蛊虫啃噬得只剩白骨,左手却仍死死攥着半片染血的曼陀罗花瓣,"若不然,萧景珩的鹰首军大营...怕是要成乱葬岗了。"

铁链在苏沉璧腕间发出细碎的碰撞声。七道锈迹斑斑的铁环紧扣住她的琵琶骨,那是昨夜谢蕴用"锁魂链"施加的酷刑,每道环上都刻着莲花咒文,正随着她的呼吸渗出黑血。她想起七岁那年,父亲按住她的肩膀,银针刺破皮肤时说的话:"沉璧乖,这是为了让你和景珩永远在一起。"此刻,心口的血卵纹路突突跳动,与百米外萧景珩铁扳指的光芒产生微妙共鸣。

"献祭?"苏沉璧突然仰头大笑,笑声震得丹陛旁的铜鹤香薰嗡嗡作响,"太后可记得,当年在长生殿,是谁亲手将双生蛊虫植入我与景珩体内?"她猛然扯断腰间玉带,月白中衣裂成两半,露出左胸上方碗口大的蛊纹——金色的脉络如根系般缠绕着心脏,末端延伸出的细枝正随着呼吸明灭,"您说我是祸源,可这诅咒,分明是您用亲生骨肉炼成的!"

殿内骤起倒吸冷气之声。年逾六旬的吏部尚书当场昏厥,珠串散落满地;淑妃怀中的皇子惊声啼哭,被乳母慌忙捂住口鼻。唯有林清远站在太医署队列中,指尖轻抚袖中银针,红丝线在袖口若隐若现,与苏沉璧记忆中父亲实验室里的"引蛊针"分毫不差。

"放肆!"太后拍案而起,权杖上的血珠应声炸裂,黑色蛊虫如暴雨倾盆而下。苏沉璧本能地缩肩,却见一道黑影如雄鹰展翅掠过丹陛,萧景珩的玄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,剑尖挑起的蛊虫尚未落地,己化作齑粉。他单膝跪地时,甲胄接缝处渗出的鲜血滴在金砖上,竟开出一朵朵金色莲花。

"臣弟恳请为皇后伴舞。"萧景珩抬头,左眼尾的泪痣被血迹晕染成暗红,"此舞名曰《破阵》,需双人合剑方能成势。"他掌心向上,铁扳指内侧的"沉璧"二字闪过微光。苏沉璧心下震动——这是昨夜他在密室刻下的字,当时他说:"若我死在殿前,你便带着它去西山矿脉,那里有父亲藏的..."

鼓乐声突然变得急促。三十六名太常寺乐官同时擂响青铜建鼓,节奏如战阵推进,每一声都震得苏沉璧耳鼓发麻。萧景珩长剑出鞘,龙吟声中带起三丈青芒,第一式"拨云见日"便斩落漫天蛊虫,黑色血雨纷扬而下,在他玄甲上烙下深浅不一的灼痕。苏沉璧随着鼓点起身,铁链在脚踝处绕出八道圆环,每一步都踩在蛊虫残骸上,罗裙扫过之处,血色纹路如涟漪扩散。

"看她的腿!"不知谁惊呼出声。苏沉璧的茜素红裙己被撕碎至膝头,露出小腿上蜿蜒的血纹——那是双生蛊与血卵共鸣的征兆,此刻正随着舞步明灭,如燃烧的火线般向萧景珩蔓延。萧景珩长剑突然变招,"风卷残云"带出十八道剑花,每朵剑花中心都凝结着一枚金色蛊虫,正是苏沉璧用心头血培育的"追魂蝶"。

高禄的脸色骤变。这个服侍太后三十年的老宦官突然跨前半步,袖口滑出一只青铜鼎——鼎身刻满与长生殿骨铃相同的符文,正是谢家秘制的"蛊王镇"。鼎盖掀开的刹那,灰白烟雾如毒蛇窜出,瞬间吞噬了所有金色蝴蝶,萧景珩的剑势竟被生生逼停。

"皇后娘娘果然诡计多端,"高禄阴笑着展开密折,黄绢上的朱砂字刺得苏沉璧眼眶生疼,"但太后早有防备,谢家矿山己被二十万禁军踏平,您的蛊王...怕是要断子绝孙了。"他话音未落,喉间突然发出咯咯怪响——萧景珩的剑尖己抵住他咽喉,剑脊上的蛊纹正顺着皮肤疯狂生长,在他脖颈处织出金色牢笼。

"我说过,"萧景珩的声音低如猛兽咆哮,"动她者,死。"他手腕轻转,高禄的右耳应声而落,惨叫声中,苏沉璧看见太后袖口闪过的玉瓶——瓶中液体呈半透明状,悬浮着细小的金色颗粒,与父亲实验笔记中记载的"蛊王心脏精华"分毫不差。

地面突然剧烈震动。太和殿的盘龙柱裂开蛛网状纹路,殿外传来百姓的尖叫与战马的嘶鸣。苏沉璧感觉血卵在胸腔里疯狂撞击,仿佛要破体而出。当蛊王的巨螯破土而出时,她终于看清——那层层叠叠的锁链间,谢蕴的半透明身影正盘坐在蛊王头顶,她的左手探入蛊王胸腔,握着的赫然是一颗跳动的金色心脏。

"愚蠢的人类,"谢蕴的声音从西面八方涌来,她的右脸己完全化作蛊虫集群,"太后以为杀了我就能独占蛊王?她忘了,我才是第一个与蛊王签订血契的宿主!"蛊王巨口张开,喷出的黑雾中裹着无数人脸,苏沉璧赫然看见其中有冷宫的宫女、被处决的太医,甚至父亲苏仲平惊恐的脸。

萧景珩猛地将苏沉璧护在身后,铁扳指发出刺目金光。苏沉璧却在这时,看见他后背的旧伤——七道刀痕贯穿右肩至左腰,那是父亲当年为植入蛊虫所留,此刻正渗出金色血液,在玄甲上汇成诡异的图腾。记忆如闪电划过:十二岁那年,她偷跑进实验室,看见萧景珩被绑在手术台上,父亲举着金针说:"景珩是天生的蛊王容器,沉璧,你要帮父亲保护他..."

"阿珩,用禁术。"苏沉璧扯断他胸前的护甲,露出心口与自己对称的蛊纹,"双生蛊的最终形态,需要血脉交融..."她的话被蛊王的嘶吼淹没。萧景珩突然扣住她的腰,滚烫的唇重重压下,舌尖撬开她的牙关,带着铁锈味的鲜血涌入口中。这一刻,苏沉璧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轰然炸开,双生蛊的力量如江河决堤,顺着交缠的舌尖注入萧景珩体内。

蛊王发出痛苦的哀嚎。谢蕴的身影开始崩解,她惊恐的尖叫中,苏沉璧看见太后悄悄将玉瓶贴近蛊王心脏——瓶中液体接触到金色血液的瞬间,蛊王的嘶吼竟变成了婴儿的啼哭。太和殿的穹顶轰然坍塌,碎石纷飞中,萧景珩抱着她跃向丹陛边缘,苏沉璧最后一眼看见的,是太后嘴角勾起的诡谲笑容,以及玉瓶上刻着的"永生"二字。
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