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章 残局弈,故人执黑

第二十五章

暮春的细雨如丝如缕,将整个皇宫织进一片灰蒙蒙的帘幕。萧景珩勒住缰绳,玄色披风上的血珠混着雨水滴落,在青石板上洇开深色的花。他望着面前高挂的白幡,手背上的青筋暴起,铁扳指发出刺耳的嗡鸣——雀台正中央的灵堂里,赫然供奉着苏沉璧的"遗像"。

"谁准你们办的?"他的声音冰冷如霜,却在触及遗像中女子含愁的眉眼时,喉结剧烈滚动。昨夜收到的密信还在怀中发烫,林清远信中说"皇后遇刺,命悬一线",此刻却见灵堂布置得妥妥当当,香炉里的檀香混着防腐的朱砂味,刺得他眼眶发疼。

"摄政王节哀。"高禄的继任者李公公佝偻着腰,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,"皇后娘娘遭贼人暗算,林院判百计莫施...您看这灵堂..."话未说完,萧景珩己经掐住他的咽喉,指节因用力过度泛着青白。

"她人呢?"男人的金色瞳孔里翻涌着杀意,李公公的脸涨成猪肝色,却在即将断气时,用浑浊的眼珠瞥向灵堂后的帷幔。萧景珩猛然转头,只见素白的帷幔被风掀起一角,露出半幅茜素红的裙裾——那是苏沉璧最爱的石榴裙颜色。

蛊纹在瞬间爬满萧景珩的脖颈。他甩开李公公,长剑出鞘的寒光映得灵堂烛火明灭不定。帷幔后传来轻微的布料摩擦声,当苏沉璧的身影完全显现时,萧景珩的剑尖距离她咽喉仅有三寸。

"阿珩。"她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,指尖轻轻触碰他颤抖的手腕,"是我。"

长剑落地发出清越的声响。萧景珩的瞳孔骤缩,眼前的女子虽面色苍白,却分明带着鲜活的气息。他猛然扣住她的腰肢,将人按在祭台上,烛台被撞翻在地,火苗瞬间点燃帷幔边缘:"好玩吗?"他的声音混着怒火与后怕,滚烫的呼吸喷在她耳畔,"把本王骗得团团转,看着我为你发疯?"

苏沉璧被他压得几乎喘不过气,却在触及他后背凸起的旧伤时,心中一痛。那些她亲手造成的刀痕,此刻正隔着布料传递着灼人的温度。她抬手捧住他的脸,指尖擦过他眼角的泪痣——那是昨夜蛊毒发作时,她用心头血为他点上的印记。

"林清远的毒胭脂是幌子。"她任由他扯乱自己的发丝,露出脖颈间未完全消退的蛊纹,"我用双生蛊假死,引谢蕴的余孽现身..."话未说完,萧景珩的唇己经重重压下来,带着惩罚性的力道。这个吻混着雨水、血腥与久别重逢的狂喜,苏沉璧感觉体内的蛊纹开始疯狂共鸣,祭台下的青砖竟在两人交缠的气息中出现细密的裂痕。

"以后再敢玩这种把戏..."萧景珩咬着她的下唇,声音沙哑得可怕,"我就把你锁在密室里,用铁链扣住手腕脚踝,让你亲眼看着我如何..."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蛊虫嗡鸣打断。苏沉璧惊恐地发现,祭台的裂痕中爬出无数细小的蛊虫,它们的翅膀上印着与太后佛珠相同的莲花纹,而在更深的地下,隐约传来龙脉祭坛特有的震动。

"是太后!"她推开萧景珩,双生蛊之力在掌心凝聚,"她在利用我们的蛊纹共鸣,重启龙脉祭坛!"话音未落,整个灵堂开始剧烈摇晃,屋顶的白幡纷纷扬扬落下,露出房梁上刻满的符文——那是用十二名宫女的鲜血绘制的"锁魂阵",此刻正与两人的蛊纹产生共振。

萧景珩握紧苏沉璧的手,铁扳指与她心口的血卵纹路同时发亮:"去地宫!父亲的手记里说,龙脉核心有..."他的话被一阵阴笑打断。林清远的身影从帷幔后的暗门走出,手中握着半卷燃烧的《蛊毒志》,火苗照亮他眼底的疯狂:"晚了,摄政王。太后己经用你们的血打开了祭坛,现在..."他松开手,燃烧的残页飘向祭台裂痕,"该请蛊王现世了。"

苏沉璧感觉天旋地转,记忆如闪电划过——在雀台地下的棺材阵里,她曾见过相同的莲花符文。而此刻,那些符文正在吸收她与萧景珩的蛊纹之力,裂痕中涌出的蛊虫汇聚成巨大的图腾,赫然是西山矿脉的全貌。

"林清远,你到底是谁?"萧景珩挥剑斩向对方,却在触及的瞬间,发现对方身体如烟雾般散开。林清远的笑声从西面八方传来:"我?我不过是个替死鬼罢了。真正的棋手...正在慈宁宫等着你们。"

灵堂的地面轰然裂开,露出通往地宫的阶梯。苏沉璧望着深不见底的黑暗,心口的血卵突然传来剧痛——那是与萧景珩的蛊纹产生了撕裂般的共鸣。她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,却发现他的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苍白,金色的蛊纹己经爬满眼底,而在他身后,祭台的裂痕中缓缓升起一块石碑,上面用古老的文字刻着:"双生蛊合,龙脉觉醒,献祭者..."

"阿珩,你的蛊毒..."苏沉璧的声音带着颤抖。萧景珩却突然将她扛上肩头,纵身跃入地洞:"不管付出什么代价,这次我都要带你离开。"他的声音里带着决绝,却在落地的瞬间,喷出一口黑血——那血中混着细小的蛊虫,每一只都刻着太后的莲花印记。

地宫深处传来佛珠转动的声响。苏沉璧握紧萧景珩的手,发现他铁扳指上的矿脉纹路正在与西周的石壁产生共鸣。而在他们前方,一条由蛊虫铺成的血色道路蜿蜒向远方,尽头处,慈宁宫的地宫入口泛着妖异的红光,隐约可见太后手持权杖的剪影。

"准备好了吗,我的孩子们?"太后的声音混着万蛊齐鸣,"是时候完成当年未竟的仪式了。"她挥动权杖,十二颗血珠同时炸裂,露出里面封存的记忆碎片——七岁的苏沉璧被按在手术台上,萧景珩在铁笼中绝望挣扎,而父亲苏仲平握着金针的手,正滴下一滴浑浊的液体...

苏沉璧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轰然炸开。那些被她视为救赎的记忆,此刻竟露出了狰狞的真面目——父亲颤抖的手不是因为不忍,而是因为兴奋;萧景珩的微笑不是因为信任,而是因为绝望。而在所有记忆的最深处,太后的笑声从未缺席,如同一张无形的网,将他们的人生牢牢笼罩。

"不..."她的声音带着破碎的呜咽。萧景珩却在这时,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:"别怕,阿璧。无论真相如何,我都会站在你身边。"他的话刚说完,地宫的石壁突然渗出黑色黏液,那些黏液汇聚成萧景珩的模样,却有着一双完全漆黑的眼睛。

"站在她身边?"黑影开口,声音与萧景珩如出一辙,"可你别忘了,你体内的蛊毒...早就该发作了。"话音未落,萧景珩猛然喷出一大口黑血,金色的蛊纹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,取而代之的是蔓延全身的黑色脉络。

苏沉璧惊恐地发现,那些黑色脉络竟与太后的蛊纹一模一样。而在她心口,血卵之力正在疯狂暴走,与萧景珩体内的黑暗力量产生了毁灭性的共鸣。地宫开始剧烈震动,血色道路上的蛊虫纷纷炸裂,露出底下刻满的古老咒语:"以血为引,以情为饵,双生献祭,蛊王永生..."

太后的狂笑越来越近,萧景珩的身体越来越沉。苏沉璧强撑着扶住他,却在这时,听见地宫深处传来一声熟悉的鹰啸——那是鹰首军的暗号,却混杂着蛊虫特有的嗡鸣。更远处,地面传来马蹄声,却带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沉重韵律,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逼近。

"阿珩,你听..."她的话戛然而止。萧景珩抬起头,眼中的金色己经完全被黑色取代,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,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:"阿璧,你闻见了吗?"他的声音温柔得可怕,"是血腥味。很快,一切都会结束了。"

苏沉璧感觉浑身发冷。她突然意识到,眼前的萧景珩,或许早己不是她熟悉的那个人。而在太后的阴谋里,他们从来都是最关键的祭品,是开启蛊王现世的最后一把钥匙。地宫的红光越来越盛,在那光芒中,她看见自己与萧景珩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,最终重叠在一起,化作了祭坛上的两具骸骨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