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
深秋的夜风裹挟着铁锈味，如毒蛇般钻进苏沉璧的袖中。她攥紧斗篷边缘，望着冷宫墙头那轮血色残月，耳畔又响起萧景珩临别前的警告："太后的佛珠里藏着活蛊，今夜务必小心。"此刻椒房烛火通明，她却借口寻猫溜出寝殿，玄色裙摆扫过长满青苔的宫道，惊起几只蜷缩在瓦当上的夜枭。
冷宫的木门虚掩着，吱呀一声推开时，腐臭与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。苏沉璧点亮袖中暗藏的萤石，幽蓝光芒中，满地碎瓷与蛛网交织成诡异的图案。昨夜坍塌的墙壁还未修缮，月光从裂缝中漏下，在焦黑的梁柱上投下斑驳的影子——那里还残留着蛊虫啃噬过的痕迹。
"哑婆..."她轻声呼唤，指尖抚过墙上歪斜的血纹图腾。三天前，这个在冷宫守了二十年的老妪突然暴毙，临死前用血在墙上画下这个图案。苏沉璧记得清楚，那图腾的纹路与父亲实验室里的蛊虫图谱如出一辙。
井绳断裂的声音突兀响起，惊得她猛地转身。枯井边缘，一个黑影正蹲下身，手中灯笼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。是高禄！他脸上缠着渗血的绷带，本该重伤卧床的人此刻却出现在这里，手中还握着一把刻满符文的铜铲。
"皇后娘娘好雅兴。"高禄沙哑的声音里带着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，铜铲在青石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，"昨夜没杀成你，倒让老奴白挨了几刀。"他猛地挥铲，铲刃擦着苏沉璧耳畔飞过，钉入身后的砖墙。
千钧一发之际，一道玄色身影破空而来。萧景珩的佩剑精准挑飞铜铲，剑脊抵住高禄咽喉："高公公不在床上养伤，深夜来冷宫挖什么？"他身上还带着酒气，显然刚从宴会上赶来，腰间新换的铁扳指泛着冷光。
高禄突然怪笑起来，嘴角溢出黑血："挖？老奴在替太后娘娘收拾当年的烂摊子！"他突然仰头，对着井口发出一声尖锐的呼哨。地底传来沉闷的震动，无数黑色甲虫顺着井壁爬出，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。
"是噬金蛊！"苏沉璧瞳孔骤缩。这种蛊虫专啃食金属，当年父亲实验室里曾用它销毁罪证。她咬破指尖，却发现蛊虫对鲜血毫无反应——这些虫子被下了更高级的禁制！
萧景珩剑刃翻转，剑气震飞大片甲虫："护住口鼻！"他扯下外袍裹住苏沉璧，带着她退到墙角。高禄趁机扑向枯井，铜铲狠狠砸在井壁上。随着轰隆巨响，坍塌的砖石下露出森森白骨，十二具骸骨整齐排列，每具心口都插着刻有莲花纹的金针。
"太医局...十二太医..."苏沉璧捂住嘴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七年前那场震惊朝野的太医局灭门案，原来真相藏在这里！骸骨周围散落着破碎的药瓶，瓶身刻着的"蛊"字，与父亲实验室里的标记一模一样。
高禄的笑声混着甲虫的嗡鸣："苏仲平那个老东西，用活人试药炼蛊！先帝就是被他们活活害死的！"他突然抓起一具骸骨，将其脖颈扭向苏沉璧，"看看这张脸，像不像你父亲？"
月光照亮骸骨凹陷的眼窝，苏沉璧只觉天旋地转。那枚熟悉的青玉扳指还套在指骨上，正是父亲从不离身的信物！萧景珩察觉到她的异样，揽住她的腰将人带离骸骨堆，佩剑却始终抵在高禄咽喉："说，太后为何要掩盖真相？"
"因为..."高禄突然剧烈抽搐，七窍涌出黑血，"她才是...最大的..."话音未落，一只血色蛊虫从他口中钻出，径首扑向苏沉璧。萧景珩挥剑斩落蛊虫，剑锋却在接触的瞬间寸寸崩裂——蛊虫外壳坚硬如铁！
苏沉璧趁机甩出金针，却见金针在半空突然转向，首首刺向萧景珩。千钧一发之际，他侧身避开，铁扳指擦过金针，迸溅出一串火星。两人同时变色——金针上的符文，竟与萧景珩扳指内侧的刻痕完全相同！
地底传来更剧烈的震动，枯井深处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。苏沉璧突然想起父亲笔记里的记载："双生蛊需以活人为引，若将十二具蛊尸摆成玄阴阵..."她脸色骤变，拽住萧景珩的衣袖："快退！他们要唤醒..."
话未说完，井中突然腾起冲天黑雾。十二具骸骨同时坐起，心口金针发出刺目红光。苏沉璧感觉体内双生蛊疯狂躁动，第二人格几乎要冲破束缚。萧景珩将她护在身后，铁扳指发出嗡嗡鸣响，与金针产生共鸣。
"闭眼！"他突然捂住苏沉璧的眼睛，带着她向后急退。身后传来蛊尸指甲抓挠砖石的声响，还有高禄残留的诡异笑声。当苏沉璧再睁开眼时，只见萧景珩胸前衣料被利爪撕开，三道血痕深可见骨，伤口处却泛着诡异的青黑色——蛊尸的指甲淬了毒！
"你受伤了！"她下意识伸手去扶，却被萧景珩反手扣住手腕。他的体温烫得惊人，眼中却清醒得可怕："别碰我，毒会传染。"他扯下腰带缠住伤口，目光扫过逐渐逼近的蛊尸群，"还记得你父亲笔记里的破阵方法吗？"
苏沉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回忆起昨夜在林清远药庐找到的残页："需用至亲之血...引动双生蛊共鸣。"她话音未落，萧景珩己经握住她的手，剑尖划过两人掌心："现在开始，跟着我的节奏。"
鲜血滴落在地的瞬间，双生蛊同时暴动。苏沉璧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血脉涌入萧景珩体内，而他扳指上的符文竟开始流淌金光。十二具蛊尸突然停滞，金针光芒转为诡异的绿色。萧景珩握紧她的手，带着她走向井边："阵眼在井底！"
就在他们即将接近阵眼时，一阵佛珠转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太后手持紫檀佛珠，在黑雾中缓步走出，每走一步，地上就绽开一朵血色莲花："沉璧，你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。"她抬手轻挥，十二道金光从佛珠射出，钉入蛊尸眉心，"既然如此，哀家就让你看看，什么才是真正的双生蛊！"
苏沉璧感觉体内的蛊虫突然剧痛，第二人格不受控制地觉醒。当她再次睁眼时，眼中己染上血色。太后的笑声混着萧景珩压抑的闷哼，在冷宫中回荡。井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，某种古老而邪恶的存在正在苏醒。而萧景珩掌心传来的温度，正随着蛊毒蔓延渐渐消失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