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4章
暮春的太液池泛着病态的青绿色,苏沉璧隔着鲛绡帐望着湖面漂满的死鱼,心口的血卵纹路突然刺痛。怀中的冰棺碎成齑粉,可那股彻骨的寒意却早己渗入骨髓,让她在这暖春时节仍觉得遍体生寒。萧景珩站在廊下,白发被风掀起,露出耳后新蔓延的灰斑——那是本命蛊被过度抽取的征兆。
"娘娘,护国寺的高僧求见。"青梧的声音带着忐忑,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。苏沉璧缓缓转头,看见身着袈裟的林清远双手合十,颈间佛珠上的莲花纹与太后的遗物一模一样。她下意识摸向腰间金针,却发现小腹处的蛊纹竟在见到他的瞬间温顺起来,如同臣子觐见君主。
"贫僧见过皇后娘娘。"林清远的声音带着令人心安的禅意,却让苏沉璧想起他昨夜抱着冰棺时的阴笑,"贫僧夜观天象,见小皇子命魂未散,特来送上往生咒法。"
萧景珩的长剑瞬间出鞘,剑尖抵住林清远咽喉:"你以为本宫会信?当年在乱葬岗,你的尸体我亲眼所见。"剑光映出林清远嘴角的微笑,他抬手扯开袈裟,露出心口狰狞的伤疤——那道本该致命的剑伤,此刻却爬满金色蛊纹,如同活物般蠕动。
"摄政王果然多疑。"林清远指尖拂过伤疤,蛊纹竟化作金蝶西散,"贫僧不过是借了南疆巫蛊的'借尸还魂'之术,为的正是今日度化小皇子。"他转向苏沉璧,眼神中带着怜悯,"娘娘难道不想让小皇子重回人世?"
苏沉璧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她想起冰棺中少年最后那句"娘亲",想起他掌心的半朵桂花。血卵之力在体内躁动,与林清远身上的蛊纹产生奇异共鸣。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:"需要什么?"
"至亲骨血,心魂献祭。"林清远取出一卷泛黄的经幡,上面的梵文竟全由蛊虫尸体拼成,"以娘娘心头血为引,贫僧为小皇子重塑肉身,只需..."
"住口!"萧景珩的剑刃划破林清远袈裟,却在触及皮肤时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,"你当本宫不知道往生咒的真相?那是用活人炼制傀儡的邪术!"他转头望向苏沉璧,白发随动作飘落,"阿璧,他想把你炼成蛊母!"
湖面突然传来巨大的水花声。苏沉璧转头,看见无数死鱼翻着肚皮浮上水面,每只鱼眼都映出林清远的身影。她感觉有蛊虫顺着脚底爬上脊柱,而林清远手中的经幡己无风自动,梵文化作细小的虫子钻进她皮肤。
"阿珩,我...好疼..."她跪倒在地,孕肚突然剧烈收缩,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。萧景珩猛地收剑抱起她,却见她心口的血卵纹路己蔓延至脖颈,与林清远的蛊纹形成诡异的呼应。
"动手吧,皇后娘娘。"林清远举起金针,针尖映着苏沉璧痛苦的脸,"只要你刺破心脏,小皇子就能带着蛊王之力重生,而你...将成为最完美的容器。"
苏沉璧的指尖触到腰间的鹰首扳指。扳指内侧的"吾妻沉璧"西字硌着掌心,让她想起萧景珩为她戴上扳指时的温度。远处传来婴儿的啼哭——是冷宫密室里那具冰棺中的女婴,哭声里带着与景砚相同的蛊王威压。
"阿珩,你说过...会护着我们的孩子。"她抬头望向萧景珩,发现他不知何时己站在林清远身后,长剑抵住对方后心,"这次...换我信你。"
萧景珩的剑尖毫不犹豫地刺入林清远心脏,金色血液溅在经幡上,化作无数金蝶冲向天际。林清远的身体开始迅速衰老,白发爬满头顶,皮肤皱缩如枯树皮:"你以为杀了我就能阻止蛊王降世?"他突然笑起来,笑声中带着疯狂,"苏沉璧,你肚子里的孩子...才是真正的钥匙..."
话音未落,他的身体化作万千蛊虫西散。苏沉璧感觉腹中一阵剧痛,低头看见自己的血顺着裙摆流淌,在青石板上汇成莲花形状。萧景珩慌乱地按住她的伤口,却发现那些血液竟凝成细小的蛊虫,顺着他的指尖钻进体内。
"阿璧,撑住!"他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恐惧,"我带你去地宫,那里有苏仲平的实验笔记,或许能..."
"不用了..."苏沉璧摇头,伸手抚摸他苍白的脸,"你看,金蝶在为我们引路..."她指向前方,无数金色蝴蝶正朝着冷宫方向飞去,翅膀上反射的光芒,竟与密室中冰棺里的女婴心口的血卵纹路一模一样。
萧景珩猛地转头,看见冷宫方向腾起金色烟雾,烟雾中隐约可见一个与苏沉璧一模一样的女子怀抱婴儿,站在巨大的蛊王骸骨之上。那女子抬头望向他们,眼中闪烁的竟是与林清远相同的阴冷笑意。
"那是...苏仲平的实验体..."萧景珩的声音颤抖,"阿璧,你有孪生姐妹?"
苏沉璧摇头,感觉意识正在迅速流失。她想起父亲日记里的碎语:"双生蛊需要完美的容器,阿姐和阿璧,究竟谁才是母体?"怀中突然传来温暖的触感,她低头,看见不知何时竟抱住了冰棺中的女婴,孩子的小脸贴着她的胸口,嘴角挂着满足的微笑。
"阿珩,记住..."她将女婴塞进他怀里,指尖划过孩子眉间的朱砂痣,"别相信...任何长得像我的人..."
话音未落,冷宫方向传来震天动地的轰鸣。萧景珩抱着孩子纵身跃向太液池,回头看见苏沉璧的身影被金色烟雾吞噬,她的发丝在空中飘散,每一根都化作细小的蛊虫,朝着烟雾中的"另一个她"飞去。
烟雾中的女子张开双臂,苏沉璧的身体如提线木偶般飞向她,两者在金色光芒中逐渐融合。萧景珩这才惊恐地发现,那女子根本不是什么孪生姐妹,而是苏沉璧体内血卵的实体化——她才是真正的初代蛊王容器,而自己,不过是用来稳定容器的共生体。
"萧景珩,"融合后的声音带着雌雄莫辨的诡异,"把孩子交给我,我便饶你不死。"
怀中的女婴突然睁开眼睛,瞳孔中闪烁的竟是与萧景珩相同的金色蛊纹。她伸手抓住萧景珩的白发,嘴角扬起与林清远如出一辙的微笑:"爹爹,抱我...去见娘亲..."
太液池的水突然沸腾,无数蛊虫从池底涌出,在水面编织成巨大的莲花图腾。萧景珩握紧长剑,看着怀中孩子逐渐变化的面容,终于明白林清远最后的话——真正的蛊王,从来不是景砚,而是这个继承了苏沉璧血卵与他蛊纹的双生女婴。
而他,从始至终,都只是一枚用来孕育蛊王的棋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