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5章
惊雷劈开铅云的刹那，苏沉璧在剧痛中猛然睁眼。雕花床的紫檀木栏上爬满细密的裂纹，如同她此刻千疮百孔的身心。指尖颤抖着抚过平坦的小腹，锦缎下本该有的生命律动己荡然无存，唯有心口的血卵纹路还在灼烧，宛如婴儿最后的胎动。窗外的雨帘如铁幕般低垂，青梧跌撞的脚步声混着曼陀罗花瓣落地的轻响，在死寂中凿出细微的裂痕。
"娘娘！北漠使团..."宫女的禀报被狂风撕碎。十二名头戴鹰羽冠的骑士踏碎积水闯入庭院，他们的皮甲上嵌着绿松石与狼牙，每一步都在青砖上留下冰蓝色的蛊纹。为首的白化骆驼甩动缰绳，驼铃声响中，身披猩红披风的女子优雅下马，足尖点地时竟未溅起一滴水花——那是北漠皇族独有的"踏雪无痕"秘术。
"萧景珩！"女子扯下披风，露出颈间缠绕的蛇形刺青。她的银发编成三十六股辫，每根辫梢都系着一枚人骨雕成的莲花坠，与萧景珩书房暗格里的那枚收藏品如出一辙。青铜短剑在腰间轻晃，剑柄红绳上的盘花结正对着苏沉璧，绳结里隐约可见细小的蛊虫在游动。
苏沉璧扶着床柱起身，锦缎睡衣滑落在地，露出脚踝处新浮现的曼陀罗花纹路。双生蛊之力在经脉中横冲首撞，她看见萧景珩从屋檐跃下的瞬间，白发被雨丝黏在脸上，遮住了左眼下方新添的刀疤——那是三日前为救她挡下叛军箭矢的痕迹。
"阿娅，你不该来。"萧景珩的声音比檐角冰棱更冷，却在触及女子腕间银镯时骤然发颤。苏沉璧顺着他的目光望去，看见银镯内侧刻着的莲花纹正在渗出血丝，与萧景珩后心的胎记形成诡异的呼应。
北漠公主阿娅突然爆发出尖锐的笑声，惊起的寒鸦撞在窗纸上，在玻璃上留下血污的爪印。"不该来？"她扯开衣襟，露出胸口正在溃烂的曼陀罗图腾，黑血顺着乳沟流入腰带，所过之处皮肤迅速碳化，"你的好师妹谢蕴，用你教我的'蚀骨蛊'毒杀了我的 entire 王庭！现在整个北漠草原，只剩我这最后一脉皇族！"
苏沉璧的指尖刚触到阿娅手腕，便被刺骨的寒意逼退。那不是普通的体温过低，而是蛊虫啃噬内脏后散发的阴寒。她看见阿娅皮肤下翻涌的金色脉络，与冰棺中女婴的蛊纹如出一辙，心脏猛地一沉——那是初代蛊王血脉的标志。
"她是容器？"阿娅突然抓住苏沉璧的手腕，指甲刺入她脉搏，"你看看清楚！"血珠飞溅的瞬间，苏沉璧的视野突然扭曲，她看见自己的腹部裂开，无数金色蛊虫涌出，在虚空中拼出"蛊王容器·备选07"的字样。
庭院中的积水突然沸腾，万千蛊虫从池底涌出，在雨幕中织就血色屏障。苏沉璧感觉消失的胎儿竟在虚无中重新凝聚，小腹处传来齿轮转动般的声响，每一声都伴随着剧烈的绞痛。她反手扣住阿娅的命门，却发现对方体内的蛊虫正在反向吞噬自己的力量，如同久旱逢甘霖的沙蛇。
"住口！"萧景珩的长剑擦着阿娅耳畔钉入青砖，剑气激起的水花在空中凝固，映出西山矿脉实验室的全息投影。苏沉璧瞳孔骤缩，看见投影里十二具冰棺依次排列，每具棺中都躺着与她容貌相似的女子，而阿娅的画像被红笔圈住，标注着"完美共生体·适配率97%"。
"二十年前，你在草原救下的孤女..."阿娅的泪水混着黑血滑落，她抓住萧景珩的白发，将他的额头抵在自己眉心，"是苏仲平放在草原的诱饵。他用我的血培育蛊王，用你的命稳定容器，而她..."她转头望向苏沉璧，眼中尽是疯狂，"不过是个装着蛊王胚胎的罐子！"
苏沉璧感觉心口的血卵纹路彻底苏醒，化作万千金针刺入阿娅体内。庭院中的蛊虫突然集体转向，朝着冷宫密室方向蜂拥而去，地面青砖在虫群下碎裂，露出通往密室的阶梯。冰棺中女婴的啼哭穿透地板，那声音不再是婴儿的柔弱，而是带着蛊王特有的威严，震得屋檐瓦片纷纷坠落。
"你以为杀了我就能阻止？"阿娅的身体开始透明化，皮下金色脉络清晰可见，她突然将短剑刺入自己心脏，剑尖从后背透出，刃上倒映着苏沉璧震惊的脸，"谢蕴己经拿到了苏仲平的..."
话音未落，阿娅的身体如琉璃般炸裂，万千曼陀罗花瓣在空中旋转，每片花瓣上都浮现出谢蕴的脸。苏沉璧接住一片染血的花瓣，看见画面中谢蕴正站在西域佛窟内，壁画上初代蛊王与双生容器交缠的画面正在发光，而她怀中的女婴，眉心朱砂痣己化作竖眼，正对着镜头露出诡异的微笑。
"那是...敦煌莫高窟的飞天壁画！"萧景珩突然抓住苏沉璧的手腕，她这才发现庭院积水己化作黑色黏液，正顺着砖缝形成蜿蜒的脉络，最终汇聚成莲花状祭坛。祭坛中央升起青铜柱，柱身上刻满与女婴蛊纹相同的图腾。
"阿珩，你看这个。"苏沉璧取出贴身玉佩，与阿娅短剑上的纹路拼接。全息影像中，幼年萧景珩跪在苏仲平面前，男人的手按在他后心，注入金色蛊纹："记住，北漠皇族的血脉是钥匙，而你...是锁。"
萧景珩的佩剑突然发出悲鸣，鹰首图腾脱落坠地，露出内侧刻着的"07号实验体"字样。他望向北方，那里腾起的金色光柱中，谢蕴的身影逐渐变大，她张开双臂，女婴的身体漂浮在空中，化作万千光点融入壁画。
"我们必须去西域。"苏沉璧握紧他的手，双生蛊之力在相触瞬间迸发，在两人掌心烙下共生蛊纹。她的发丝开始泛白，与萧景珩的白发交织在一起，如同两株共生的枯藤。
然而，就在此时，青梧浑身是血地撞开院门，手中密信浸透雨水。苏沉璧展开信笺，莲花纹信笺上的字迹由血写成，每一笔都在蠕动："妹妹，敦煌的佛窟里，姐姐为你准备了重逢的礼物。"信笺背面，蛇形刺青栩栩如生，蛇信吞吐间，竟吐出"苏若"二字——那是她从未谋面的孪生姐姐的名字。
萧景珩的白发被狂风掀起，露出后颈新浮现的曼陀罗纹路。他突然剧烈咳嗽，黑血溅在苏沉璧衣襟上，腐蚀出细小的孔洞。苏沉璧低头，看见自己的皮肤下隐约透出金色脉络，与阿娅临死前的模样如出一辙。
地面突然剧烈震动，整块皇城的地砖同时龟裂，无数蛊虫破土而出，在月光下组成巨大的星图。星图中央，敦煌莫高窟的位置闪烁着血红色光芒，而在星图边缘，十二座莲花祭坛依次亮起，每座祭坛上都站着一个与苏沉璧容貌相同的女子，她们的眉心都印着竖眼，正朝着她微笑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