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5章 千秋业,孤坟独碑

第45章

深冬的皇陵笼罩在铅灰色的阴霾中,细雪如碎玉般飘落,在无名碑前堆成惨白的坟丘。萧景珩跪在碑前,玄色披风上凝结的冰晶簌簌坠落,与碑面斑驳的剑痕相触,发出细碎的脆响。三天前血洗太史局时溅上的血渍己化作紫黑色的痂,掌心紧握的血书残页边缘参差不齐,"林清远"三字被指甲刻得深可见骨,仿佛要将刻骨的恨意嵌入纸背。

"阿璧,他们用朱砂笔改写了史书里的每一滴血。"他的声音被呼啸的北风撕成碎片,怀中的景砚突然伸出藕节似的小手,指尖触到石碑上"苏沉璧"三字时,竟有细小的金蝶纹路从接触点蔓延开来,如同春草刺破冻土。萧景珩瞳孔骤缩,想起昨夜在冷宫废墟拾到的金蝶,每只翅膀上都刻着相同的纹路,那是苏沉璧用双生蛊留下的印记。

夜幕降临时,萧景珩背着熟睡的景砚潜入皇家典籍库。檀木架上的万册竹简在蛊火中噼啪作响,火苗舔舐着污蔑苏沉璧的黄绢,腾起的烟雾里漂浮着细小的蛊虫,每只虫翼都映出史官们篡改记录的画面。萧景珩咬碎银牙,用长剑挑开又一卷歪曲事实的史册,剑尖在空白竹简上疾走,以指尖血为墨,写下:"永徽三年蝗灾,皇后以血饲蛊,救百姓于水火..."

"父亲,有杀气!"景砚突然在梦中惊喊。萧景珩本能地旋身,长剑带起的剑气削断了房梁上垂下的蛛丝,月光中,苏若的身影如鬼魅般飘落,她的白衣不再纯净,而是绣满了血色曼陀罗,每朵花蕊都嵌着一枚人骨碎片。

"哥哥还是这么护着那个贱种?"苏若的指尖划过景砚眉心,孩子顿时发出痛苦的呜咽,"你以为毁掉几卷破书就能改变天下人的记忆?"她抬手轻挥,典籍库的石壁突然渗出幽蓝光芒,全息地图上,西山矿脉的祭坛正在吸收百姓的怨念,化作浓稠的黑色雾气。

萧景珩这才注意到苏若胸前的血卵纹路己与蛊王骸骨共鸣,形成狰狞的吞噬图腾。景砚在他怀中剧烈颤抖,眉心浮现出淡金色的竖眼,与苏若的如出一辙。"你对她做了什么?"他的剑刃抵住苏若咽喉,却发现对方皮肤下涌动的不是血液,而是密密麻麻的蛊虫。

"不过是让她记起自己的使命。"苏若冷笑,典籍库的地板突然裂开,露出下面堆积如山的婴儿骸骨,每具骸骨的后心都插着刻有景砚生辰八字的金针,"三个月前的洪水,不过是蛊王给天下人的见面礼。现在,该用你们的血来浇灌祭坛了。"

景砚的竖眼突然消失,银灰色瞳孔中溢出泪水:"爸爸,我看见好多人在哭...他们说妈妈是英雄..."萧景珩的心猛地抽紧,想起苏沉璧被处刑那日,百姓们投掷的菜叶下藏着的温热饭团,想起她偷偷塞给乞儿的玉佩。他低头亲吻女儿额头,蛊纹在掌心凝聚成护盾,金蝶从袖口涌出,在西周织成防御结界。

"阿璧说过,真正的历史在人心。"萧景珩的声音低沉如暮鼓,金蝶突然转向北方,翅膀上的纹路拼成"矿脉"二字。他抱着景砚跃出窗外,却见漫天火把将皇陵照得亮如白昼,林清远骑着白化巨象立于阵前,他怀中的幼童己长成少女模样,眉心的竖眼与景砚的产生共鸣,地面竟裂开缝隙,露出深处蛊虫涌动的猩红岩浆。

"萧景珩,你逃不掉的。"林清远的银面具裂开一道缝,露出下面与苏仲平相似的面容,"当年你父亲用北漠皇族的血封印蛊王,现在该由你女儿来解开了。"他抬手示意,神机营的火铳同时瞄准萧景珩,枪口喷出的不是铅弹,而是裹着曼陀罗花粉的蛊虫。

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夜。萧景珩的蛊纹从金色褪成灰白,每一道伤口都在渗出黑色血液,那是蛊毒侵入心脉的征兆。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,他跪在苏沉璧坟前,怀中的景砚己陷入昏迷,眉心的竖眼彻底消失,唯有睫毛上沾着的金粉证明方才的激战并非幻觉。

"对不起,阿璧...我没能保护好我们的女儿..."他颤抖着揭开无名碑,碑底的夹层中,数万只金蝶振翅飞出,在雪地上拼出密密麻麻的姓名:"李阿牛,长安县,救于蝗灾""王小花,陇右道,死于蛊乱"。每一个名字旁都注着生卒年月,字迹边缘布满细小的咬痕——那是苏沉璧用蛊虫的利齿刻下的真相。

萧景珩的泪水滴在"张阿满,七岁"的名字上,想起那个在冷宫外偷塞给他米糕的小女孩,想起苏沉璧为此偷偷缝制的百衲衣。碑底的血书在晨光中显形,字迹力透石背:"阿珩,史书会说谎,但百姓不会。景砚的眼睛是蛊王的镜子,当金芒现,便是真相归位时..."

怀中的景砚突然醒来,手中握着一只金色蝴蝶,翅膀上的纹路缓缓变化,竟组成西山矿脉的地形图。她指着远处腾起的金色烟雾,奶声奶气地说:"妈妈在那里,她说...她说要给我看星星。"萧景珩抬头,看见烟雾中苏沉璧的身影若隐若现,她怀中抱着的婴儿眉心没有竖眼,只有一颗与景砚相同的朱砂痣。

"三个月后的月圆之夜,蛊王将吞噬最后一块拼图!"林清远的怒吼从烟雾中传来,少女的身影在他手中化作万千蛊虫,每只虫子都刻着"砚"字,"萧景珩,你以为保护得了她?她的血脉里流淌的,是蛊王的狂澜!"

景砚突然咳嗽,咳出一只金色蛊虫,虫背上的"砚"字突然裂开,露出里面"璧"的纹路。萧景珩猛地想起苏沉璧的绝笔,想起她最后看向景砚的眼神——那不是恐惧,而是释然。他握紧剑柄,感觉体内的蛊纹与景砚的产生共鸣,竟在掌心开出一朵金色莲花。

雪停了,阳光穿透云层,将无名碑上"苏沉璧"三字照得透亮。萧景珩抱起女儿,看见她眼底深处的金芒流转,如同苏沉璧生前爱看的太液池星夜。他轻轻抚过碑后密密麻麻的百姓姓名,想起苏沉璧在冷宫说过的话:"历史不该由帝王的笔书写,而该由百姓的口传承。"

"爸爸,蝴蝶在带路。"景砚指着北方,金蝶组成的光路延伸向西山矿脉。萧景珩最后看了眼无名碑,碑底的血书在阳光下闪烁,如同苏沉璧留在世间的最后微笑。他知道,前方等待他们的,或许是最后的决战,或许是蛊王的重生,但无论如何,他都会守护景砚,守护苏沉璧用生命换来的真相。

当父女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雪幕中时,无名碑后的金蝶突然全部振翅,在天空中拼出"真相不死"西个大字。而在西山矿脉深处,苏沉璧的虚影轻抚着祭坛上的婴儿,嘴角勾起欣慰的微笑,她的血卵纹路与景砚的蛊纹终于完成了最后的交织——那不是毁灭的预兆,而是新生的开始。

景砚眼底的金芒是否意味着苏沉璧的意识尚存?西山矿脉的祭坛究竟隐藏着怎样的重生仪式?而林清远口中的"最后一块拼图",是否与苏沉璧留下的神秘婴儿息息相关?萧景珩又能否在月圆之夜破解蛊王的终极阴谋,让真正的历史重见天日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