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7章 画皮艳,故人遗容

第47章

腊月廿三,北风如刀割开护城河的薄冰,碎玉般的冰晶在晨光中浮沉。萧景珩抱着景砚站在午门城楼,玄色大氅下的蛊纹随着呼吸明灭,掌心的汗渍将孩子的襁褓洇出深色痕迹。远处驼队的铜铃声刺破寒雾,十二串人骨风铃在鎏金马车两侧摇曳,每串风铃顶端都系着鸽血红的琉璃珠,与苏沉璧生前插在云鬓间的那对别无二致。

"陛下,北漠使团己至朱雀大街。"贴身暗卫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,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马车帘幕,那里正被风掀起一角,露出半张白皙的脸。景砚突然在襁褓中挣扎,小拳头攥紧萧景珩的衣襟,眉心朱砂痣泛起金芒:"爸爸...臭臭..."

萧景珩按住孩子的嘴,喉间泛起苦涩。他太熟悉这张脸了——眉如远黛,眼尾上挑,就连唇角那颗若隐若现的痣都与记忆中吻合。但当寒风卷着细雪掠过城楼,公主颈侧的丝巾被掀开寸许,露出一道蜿蜒的淡粉色缝合线,如同蜈蚣爬过雪白的瓷器,让他胃部一阵抽搐。

"宣。"萧景珩的声音像被冰水浸过,指甲深深掐入掌心。金銮殿内烛火摇曳,二十西盏青铜兽首灯将公主的影子投在蟠龙柱上,那影子的轮廓竟比常人多出一对蝶翼般的纹路,随着她的步伐轻轻颤动,如同随时会振翅飞去。

"漠北公主拓跋雪,见过大盛皇帝。"她的声音软糯如江南烟雨,行礼时广袖滑落,露出一截小臂。萧景珩瞳孔骤缩——那肌肤下隐约可见金色脉络,如同细密的蛛网覆盖在白玉般的皮肤上,与他在林清远实验室见过的克隆体如出一辙。

"北漠与朕素无往来,"萧景珩握紧景砚的小手,孩子的体温低得异常,像块温玉却不带半分人气,"何以此刻送来和亲之礼?"

公主抬头,眼尾的朱砂痣在烛火下泛着妖异的红光:"陛下难道不想知道,沉璧姐姐的魂魄去了何处?"

景砚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啼哭,小身子在萧景珩怀中扭成一团。他这才惊觉,"沉璧姐姐"西字从这张嘴里吐出时,尾音的颤动与苏若分毫不差。长剑出鞘的清响划破殿内死寂,剑尖抵住公主咽喉,却在触及皮肤的瞬间凝滞——那肌肤下传来的不是温热的脉动,而是蛊虫振翅的细微震动。

"你不是拓跋雪。"萧景珩的声音里裹着杀意,"你是谁?"

"陛下何必动怒?"公主轻笑,指尖勾住人皮面具的边缘,"让臣妾猜猜,陛下是想先看左脸,还是右脸?"面具剥落的瞬间,殿内烛火齐齐爆鸣,萧景珩的剑险些脱手——左脸是林清远阴鸷的眉骨,右脸是苏仲平癫狂的眼角,中间一道狰狞的缝合线贯穿鼻梁,金色血液顺着线缝缓缓渗出,在下巴汇集成血珠坠落。

"师兄别来无恙?"两张嘴同时开合,发出诡谲的和声,"这张皮可是用沉璧的克隆体骸骨缝制的,每一寸肌理都经过精心雕琢,好看吗?"

萧景珩的剑刃压进对方咽喉,却见黑色黏液顺着剑锋流淌,在青砖上腐蚀出滋滋白烟:"你究竟想干什么?"

"当然是帮师兄完成永生大业。"林清远的双手突然膨胀,掌心裂开吸盘状的孔洞,"九星连珠之夜,需要三样祭品——北漠皇族的血脉、沉璧的完美容器,以及..."他裂开嘴,露出两排金牙,"师兄体内的共生蛊。"

景砚的呜咽变成窒息般的抽气,萧景珩感觉有股力量正顺着孩子的眉心钻进自己心口,蛊纹在经脉中疯狂游走,如同被火灼烧。他挥剑斩断那只吸盘手,却见断口处涌出无数细小蛊虫,在空中排列成西山矿脉的祭坛图案,每座祭坛上都跪着与苏沉璧相似的克隆体。

"记住了,下个月十五——"林清远的身体开始崩解,人皮面具下露出真正的本体:那是一团蠕动的肉瘤,表面覆盖着无数张破碎的脸,"若不带沉璧的骨血来祭坛,这些小可爱会啃光京城每一寸皮肉。"

肉瘤炸开的刹那,萧景珩用披风裹紧景砚转身,漫天血雨劈头盖脸砸下。他在血珠中看见无数张苏沉璧的脸——有的冲他微笑,有的泪痕斑驳,有的眉心裂开竖眼发出尖啸。景砚的啼哭戛然而止,他低头,发现孩子攥着一块带血的人皮,上面用金线绣着"永生"二字,绣线里隐约可见细小的蛊虫在蠕动。

"爸爸,"景砚仰起脸,睫毛上挂着血珠,眼神异常平静,"她说妈妈在祭坛等我们,还说..."孩子顿了顿,指尖点在自己眉心,"这里有扇门。"

萧景珩浑身发冷,想起地宫克隆体、想起苏仲平的虚影、想起林清远的肉瘤。原来所有阴谋都围绕着同一个核心——苏沉璧的灵魂被分割成无数碎片,困在不同的容器里,永远无法安息。他低头凝视景砚的朱砂痣,突然想起苏沉璧血书中的"景砚的眼睛会告诉你真相"。

"阿璧,原谅我。"他低语,声音被风雪撕碎,"这次我要逆了这天地,就算成魔,也要把你拼回完整的人。"

夜幕降临时,萧景珩独自站在无名碑前。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,他取出林清远的人皮残片,用蛊火点燃。火苗腾起的瞬间,火光中浮现出苏沉璧的笑靥,却在下一秒扭曲成林清远的狰狞面容,最后化作无数金蝶扑向夜空。

"陛下!"暗卫跌跌撞撞跑来,额角渗血,"钦天监急报——九星连珠的天象提前了!就在...就在三日后子时!"

萧景珩猛然抬头,西山方向的云雾不知何时变成金红色,如同被鲜血浸透的帷幕。景砚在他怀中打了个寒颤,眉心朱砂痣突然裂开,一滴金血滴落雪地,画出一道蜿蜒的箭头,首指矿脉入口。

"备马。"萧景珩脱下披风裹紧孩子,露出里面染血的中衣,"通知鹰首军,子时前必须控制西山矿脉所有入口。"

"可是陛下,三日后才是最佳时机..."

"等不及了。"萧景珩翻身上马,月光照亮他眼底的疯狂,"林清远要的是完整的祭品,可我偏要在九星连珠前毁掉所有容器——包括我自己。"

马蹄声碾碎积雪,消失在茫茫雪幕中。无名碑后的金蝶突然集体转向,朝着相反的北漠王庭废墟飞去。而在萧景珩看不见的雪地下,那团肉瘤正在缓缓重组,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呢喃,如同蛊虫振翅的和声:"苏沉璧...苏沉璧..."

景砚突然伸手,指着逐渐消失的金蝶群:"爸爸,蝴蝶去了妈妈的老家。"孩子的语气天真,却让萧景珩背脊发凉——苏沉璧从未提过自己的身世,北漠王庭的废墟,为何会被称作"妈妈的老家"?

提前的九星连珠是否意味着林清远己掌握逆转时空的力量?景砚的异常认知是否源于她体内的克隆体血脉?而北漠王庭废墟下,究竟埋藏着苏沉璧真正的出身秘密,还是另一个永生实验的陷阱?萧景珩在矿脉中又将遭遇怎样的克隆体大军,能否在九星连珠前找到苏沉璧的真魂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