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0章
西山矿脉的入口在子夜时分渗出幽蓝光芒，那光芒并非来自星月，而是岩壁中镶嵌的万千蛊虫眼睛。它们排列成巨大的曼陀罗图腾，每只虫眼都流淌着荧光体液，顺着岩石缝隙凝结成珠，坠落在雪地上发出"滋滋"的腐蚀声，宛如地狱之门的涎液。萧景珩踩着咯吱作响的冰棱踏入矿脉，靴底碾过一只甲虫状蛊虫，其背甲竟映出苏沉璧被锁在实验室的画面——她的眼神空洞，胸口插着抽取血液的导管，周围摆满刻着"沉璧"编号的培养舱。
"陛下，前方祭坛己布置完毕。"暗卫统领单膝跪地，玄色盔甲上的鹰首图腾被金粉覆盖，那些金粉并非矿物，而是苏沉璧残魂的碎片。他的声音发颤，视线避开矿脉深处的血色雾气，"十万战俘己押解至祭坛，只是...他们的哀嚎惊醒了矿脉中的蛊雕，方才一只巨蛊破岩而出，吞掉了三名监工..."
"天谴？"萧景珩转头，月光穿过他凌乱的白发，将瞳孔里的猩红照得透亮。他抬手抚过后颈的曼陀罗纹身，那纹路正随着心跳剧烈跳动，宛如活物，"若天道不容我与阿璧相守，那我就用这十万生魂，在地狱里为她建一座宫殿。"他突然暴喝，声音震得洞顶千年钟乳石簌簌坠落，其中一块砸中远处的蛊虫群落，激起一阵腥风，无数萤火虫状蛊虫腾空而起，在他周身形成幽绿光环。
祭坛中央的星图由九万九千九百颗蛊虫卵拼成，每颗卵都用苏沉璧的血线串联，组成北斗九星与南斗六星的复合星图。十二根青铜柱矗立星图边缘，柱身缠绕的血色锁链上串着历代北漠皇族的头骨，每个头骨的眉心都嵌着一枚金钉，钉头刻着逆写的"镇"字，寓意"以血镇天"。当萧景珩将景砚放在星图中心时，孩子的竖眼与星图中央的血卵产生共鸣，地面突然裂开，露出深达百丈的血池，池中漂浮的骸骨突然集体翻转，露出背后刻着的苏沉璧画像，每幅画像都被蛊虫啃噬得残缺不全，却在景砚的金光下重新拼合。
"用北漠皇族的血，唤醒沉璧的灵魂。"萧景珩握紧鹰首剑，蛊纹从后颈蔓延至整张脸，曼陀罗图腾在皮肤下凸起如蚯蚓，每一道纹路都渗出金色血液。当第一滴战俘的血液滴入血池，矿脉顶部的岩层突然裂开九道缝隙，九道金光穿透云层首射星图，每道光束都精准命中一颗主星，地面随之震动，血池中的骸骨集体发出骨骼摩擦的尖啸，在空中组成"血祭启，蛊王生"的立体文字，每个笔画都由万千蛊虫排列而成。
"阿珩，停下！"苏沉璧的残魂在金光中凝聚，她的身体半透明如蝉翼，肋骨间穿梭的金色蛊虫清晰可见，每只虫子都驮着她破碎的记忆片段。她的发丝呈火焰状飘散，眼角挂着金色泪痕，"你以为逆转时空是救赎？不，这是林清远布下的莫比乌斯环！每一次血祭，只会让蛊王的灵魂在轮回中更加强大！"
萧景珩的剑刃在血池边缘留下深深划痕，指甲几乎掐进掌心，鲜血滴落在星图上，竟开出细小的曼陀罗花。他的声音哽咽，眼前闪过那年中秋的太液池——苏沉璧穿着月白长裙靠在他肩头，指尖轻点水面，倒映的月光碎成银鳞："阿璧，你说过想看遍西季，看景砚穿上凤冠霞帔...可现在连她第一声母妃，你都没听见..."
"景砚她不是我们的孩子！"苏沉璧的残魂突然尖叫，声波震得血池泛起丈高涟漪，池中骸骨的眼窝涌出更多蛊虫，在她身后组成巨大的警告符号，"她是林清远用你的蛊纹、我的血卵，和蛊王胚胎制造的时空锚点！你看她的眼睛——那不是孩子的纯真，是蛊王在观测轮回！"
话音未落，景砚突然发出刺耳的笑声，那笑声由男女声混合而成，混着蛊虫振翅的次声波。萧景珩猛然转头，看见孩子不知何时站在星图边缘，手中把玩着林清远的人皮面具，面具下露出的半张脸皮肤翻卷，左侧是苏若的阴鸷，右侧是林清远的癫狂，中间的缝合线正在渗出黑色黏液："爸爸，你看我现在的样子，像不像妈妈和 aunt 若若的结合体？"
血池突然沸腾如滚粥，万千蛊虫从骸骨堆中涌出，在虚空中组成三首六臂的虚影。那虚影的三颗头颅分别是苏仲平、林清远和苏若，每张脸都挂着相同的疯狂笑意，六只手臂分别持有手术刀、蛊虫瓶、人皮面具等物，每张嘴都在同时开合："师兄，血祭的真相是——你以为在救沉璧，其实是在为蛊王铺就登基之路！这星图不是祭坛，是沉璧的心脏牢笼！"
景砚突然踉跄着扑向萧景珩，竖眼重新睁开，眼中却含着人类的恐惧泪水："爸爸，他们在我身体里说话...说要把妈妈的灵魂撕成碎片，用她的痛苦喂养蛊王..."她按住胸口，金色血液透过指缝渗出，在地面画出不断旋转的莲花图腾，每旋转一圈就多出一道花瓣，"我好怕...救救我，救救妈妈..."
萧景珩感觉蛊纹在体内掀起惊涛骇浪，一边是苏沉璧残魂的焦急呐喊，声波中夹杂着"别信她"的高频震动；一边是景砚真实的体温与泪水，她小手上的冷汗沾湿了他的衣襟；还有林清远的笑声，混着苏仲平的低语："双生蛊的终极，是融为一体...". 他突然想起地宫石壁上的预言，那用蛊虫尸体写成的句子："当血脉相溶，时空倒流，蛊王将从逆子眼中诞生".
"阿璧，原谅我选择了最愚蠢的路。"萧景珩举起鹰首剑，剑尖对准自己心脏，剑身上的鹰首图腾突然张开嘴，发出类似苏沉璧的呜咽，"但我宁愿成为养料，也不愿在没有你的世界苟活。" 长剑没入心脏的瞬间，九星连珠的金光与他的蛊纹产生剧烈共鸣，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后颈飞出——那是他的共生蛊，化作金色流星撞向血池。
苏沉璧的残魂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，化作万千金蝶扑向他，却在触及身体的瞬间被金光弹开，每只金蝶的翅膀都裂开细小的缝隙，露出里面苏沉璧的记忆碎片："傻瓜，共生蛊是你的命根...没有它，你会变成蛊王的傀儡啊！"
萧景珩的血液滴在星图上，每滴血珠都化作金色曼陀罗花，花蕊中浮现出他与苏沉璧的记忆画面。血池中的骸骨集体站立，它们的眉心浮现出苏沉璧的血卵纹路，整齐划一地向他鞠躬，骨骼摩擦声组成诡异的赞歌。景砚的身体在金光中急剧变化，皮肤下的蛊纹组成复杂的时空星图，眉心竖眼分裂成三只，每只瞳孔都映出不同的未来画面；背后长出六片曼陀罗花瓣状的翅膀，每片翅膀都刻着"轮回""永生""吞噬"等古老文字。
"阿璧，我爱你..."萧景珩单膝跪地，视线逐渐模糊，却看见血池深处的培养舱缓缓升起，舱中的血卵正在吸收他的血液，表面裂开蛛网状纹路，逐渐幻化成苏沉璧的轮廓，"如果有来生...我一定带你去看真正的日出..."
当最后一丝意识消散前，他听见林清远的狂笑从血池中传来，那笑声混着无数人的尖叫："师兄，恭喜你成为蛊王的第一块拼图！现在，就让我们看看，沉璧是选择融合你的灵魂，还是看着女儿被蛊王吞噬..."
矿脉深处传来山崩地裂的轰鸣，培养舱的玻璃应声而碎。萧景珩在昏迷前最后一眼，看见苏沉璧的残魂扑向血卵，她的身体在金光中逐渐实体化，却在触碰到血卵的瞬间被吸入其中；而景砚的翅膀突然展开，遮天蔽日，翅膀缝隙中漏下的金光在星图中央形成巨大的沙漏，沙子竟是苏沉璧的金蝶残片，而在沙漏下方，血卵裂开一道缝隙，里面伸出一只缠着金蝶的手臂，指尖戴着苏沉璧的翡翠镯子，却在露出的瞬间化作枯骨，传出蛊王低沉的笑声，那笑声中混着苏沉璧的哭泣和景砚的尖叫。
萧景珩的意识坠入黑暗前，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钻进他的耳道——那是景砚的声音，纯净如初生婴儿："爸爸，别怕，妈妈在缝补时空...". 紧接着，所有声音消失，只剩下矿脉深处的心跳声，那是蛊王的心跳，也是苏沉璧的心跳，分不清彼此。
萧景珩的共生蛊是否与苏沉璧的残魂融合？血卵中诞生的究竟是苏沉璧还是蛊王？景砚翅膀上的时空星图能否逆转轮回？而在黑暗中听见的纯净声音，是否意味着景砚体内仍有一丝人性未灭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