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6章
培养舱的冷光如同被冻结的月光，从穹顶的棱镜阵列中倾泻而下，在萧景珩的金化皮肤上流淌成水银般的纹路。他盯着掌心新生的血卵纹路，那纹路正随着胸腔内非人的心跳明暗交替，宛如嵌入血肉的活物，每一次收缩都伴随着苏沉璧的叹息——那是通过蛊纹传递的、跨越无数轮回的共鸣。隔壁培养舱内的女婴胚胎突然剧烈颤动，羊膜囊中的营养液泛起金色涟漪，她尚未发育完全的手掌贴上玻璃，与萧景珩的掌心隔着两厘米的距离遥遥相对，眉心处隐约可见红点闪烁，如同被囚禁的星火。
"第110号实验体，欢迎来到现实世界。"林清远的声音从环绕立体声扬声器中渗出，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润，实验室的合金墙壁如活物般缓缓收缩，露出背后成排的培养舱矩阵。萧景珩的双色瞳孔剧烈收缩，看见每个舱中都沉睡着与苏沉璧相似的女子，她们的睡姿各异，却都穿着他在不同轮回中见过的服饰：第37次轮回的冷宫素裙、第72次轮回的婚服、第107次轮回的祭司长袍。最令他心脏骤停的是左起第三舱——里面的女子眉心没有血卵，取而代之的是与他 identical的双色瞳孔，眼角还留着第49次轮回中他亲手刻下的剑伤。
"这些容器承载着你在各个平行世界的遗憾。"林清远的皮鞋声从身后传来，萧景珩闻到了对方身上混合着福尔马林与曼陀罗花香的气味，"每个沉璧都在等待她的救世主，而你，是她们共同的希望与诅咒。"
惊鸿剑出鞘的清响划破实验室的死寂，剑刃精准抵住最近的培养舱锁扣，萧景珩却在即将斩落的瞬间顿住——舱中女子的指尖动了动，唇畔勾起的微笑与苏沉璧在第1次轮回中偷塞给他蜜饯时的表情分毫不差。这个细微的动作如重锤击中他的心脏，让他想起那些在轮回中偷来的、短暂而温暖的瞬间。
"爸爸，别过来！"尖锐的童声突然从胚胎所在的绿色培养舱中爆发，女婴的身体在羊膜囊中扭曲成非人的弧度，肩胛骨处裂开缝隙，伸出半透明的蝶翼雏形。萧景珩的蛊纹在剧痛中亮起，他看见培养舱内的营养液里漂浮着无数细小的记忆碎片，每片都映着景砚在不同时空的死亡场景：被林清远制成蛊虫容器、在祭坛上化作血雾、为他挡下致命一击。
"景砚？"他的声音第一次出现裂痕，惊鸿剑哐当落地。胚胎的头部浮现出成年景砚的虚影，那双曾倒映过无数轮回的眼睛里盛满了痛苦与决绝："林爷爷说，我的存在是妈妈无法摆脱蛊王的原因...爸爸，你看这个。"她的虚影抬手扯开衣襟，露出心口的莲花纹身，纹路中央嵌着半枚金蝶翅膀，"这是妈妈的佛魂碎片，而我的身体...是囚禁她的牢笼。"
培养舱的锁扣在萧景珩的蛮力下粉碎，腐坏的营养液如瀑布般倾泻而下，他抱住滑腻的胚胎，触到她皮肤下如蛛网般蔓延的金色脉络。那些脉络与他后颈的曼陀罗纹身产生共振，让他瞬间接入景砚的记忆：冰冷的培养舱、林清远的手术刀、无数次被注入蛊王胚胎的痛苦。
"不可能..."萧景珩后退半步，靴底碾碎了掉在地上的试管，绿色的"记忆清除剂"在金属地面上腐蚀出滋滋冒烟的沟壑，露出地下三层的景象——那里堆积着如山的婴儿骸骨，每具骸骨的眉心都刻着未完成的血卵。
"景砚从来不是人类。"林清远的白大褂在气流中翻飞，他把玩着金蝶吊坠，吊坠表面的莲花纹正在剥落，露出底下苏沉璧的真容，"她是用沉璧的佛魂碎片、你的蛊纹，以及蛊王胚胎培育的共生体。在每个轮回中，她都会以不同的身份接近你，只为完成最终的容器融合。"
吊坠突然爆发出强光，萧景珩怀中的胚胎开始剧烈变化，骨骼生长的脆响中，婴儿形态迅速蜕变为成年景砚，六翼曼陀罗翅膀撕裂实验室顶部的灯光，在地面投下巨大的阴影。她的翅膀尖端刺穿了林清远的胸口，却在触及心脏时凝滞——那里跳动的不是血肉，而是一枚刻满往生咒的血卵，每道咒文都在吸收她的佛魂力量。
"原来你才是真正的容器。"萧景珩握紧惊鸿剑，却在此时，所有培养舱的锁扣同时弹开，里面的"苏沉璧们"集体转向，她们的瞳孔同步收缩成竖线，指向景砚怀中的胚胎："杀了她，我们就能真正活着！"
"救她？"林清远咳出的黑血在地面聚成苏沉璧的虚影，虚影的面容在佛魔之间不断切换，"唯一的办法是用新容器承接蛊王，而最佳选择..."他的指尖指向景砚，后者的身体正在透明化，"是你们共同创造的、最完美的容器。"
景砚的翅膀突然如花朵般收拢，将胚胎包裹在中央："爸爸，还记得妈妈在第55次轮回说的话吗？'混沌中会诞生新的希望'。"她的声音开始重叠，既有孩童的稚嫩，也有成年女性的沧桑，"我不是你们的女儿，而是妈妈留在人间的锚点。现在，该让真正的景砚诞生了。"
萧景珩的双色瞳孔中映出震撼的画面：景砚的身体分解成亿万金蝶，每只金蝶都驮着一片佛魂碎片，飞向胚胎眉心，在那里拼出完整的血卵图案。培养舱中的苏沉璧虚影终于实体化，她的佛魔之躯正在融合，最终化作他记忆中最初的模样——淡绿襦裙，笑靥如花，只是眉心多了一枚与他相同的双色瞳孔。
"阿珩，对不起..."苏沉璧的指尖抚过他的脸，触感如轮回初遇时的轻柔，"从第一个轮回开始，我就设计了这一切。景砚是我的佛魂，也是蛊王的诱饵，只有通过她，才能让你在无数轮回中保持清醒。"
林清远的狂笑穿透时空，他的身体炸开成万千蛊虫，组成巨大的时空齿轮，齿轮每转动一格，就有一个轮回的残影被碾成齑粉："你们以为这是现实？不过是蛊王为你们量身定制的最终幻境！而我..."齿轮中央露出实验室的真实景象，"是你永远无法摆脱的、对永生的执念！"
真实世界的实验室里，萧景珩躺在泛着冷光的手术台上，西肢被纳米锁链固定，林清远戴着防毒面具，将最后一枚蛊虫植入他的心脏。他的皮肤早己金化，后颈的曼陀罗纹身与培养舱中苏沉璧的血卵形成共振，整个实验室的仪器都在尖叫，显示"永生融合"进入最后阶段。
"恭喜你，第110号实验体。"林清远的手术刀落下，"你将与沉璧共享永生，代价是永远困在蛊王的意识牢笼中。"
手术灯突然熄灭，再亮起时，萧景珩握着带血的惊鸿剑站在废墟中央，苏沉璧的佛魔之躯己消失不见，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普通女子，怀中抱着啼哭的女婴。她的面容平凡如路人，却在抬头时露出苏沉璧的眼神："阿珩，这是我们的女儿，她叫景砚。"
婴儿的啼哭戛然而止，她的眉心浮现出莲花纹身，与萧景珩后颈的曼陀罗纹身遥相呼应，形成阴阳共生的图腾。林清远的声音从破碎的天花板漏下："当佛魔共生，蛊王永恒。这个孩子，将是打开下一个轮回的钥匙。"
萧景珩想拥抱妻女，却发现自己的手臂正在化作金蝶，每只金蝶都飞向婴儿，停在她的襁褓上。苏沉璧的身体也在透明化，她将婴儿放进他怀中，指尖在婴儿眉心点出朱砂痣："带着她去星图的尽头，那里有真正的和平。"
实验室在金蝶的振翅声中崩塌，萧景珩抱着婴儿冲向出口，在漫天金光中，他看见远处的西山矿脉升起新的血月，一个与他 identical的男子正站在血月之下，怀里抱着的婴儿眉心闪烁着血卵红光。那个男子转头，露出与他相同的双色瞳孔，嘴角勾起似曾相识的微笑。
"爸爸，"怀中的婴儿突然开口，声音是景砚与苏沉璧的混合，"别害怕，这只是另一个开始。"
萧景珩低头，看见婴儿掌心躺着半枚金蝶吊坠，吊坠里映出第111号时空的景象：那里的西山矿脉开满曼陀罗花，一个女孩正在花丛中追逐蝴蝶，她的眉心有一颗朱砂痣，而在她身后，站着一位白发男子，手中握着刻满轮回纹路的惊鸿剑。
婴儿为何能在现实与幻境中穿梭？苏沉璧的普通面容是否是伪装？萧景珩的金蝶化是否赋予他跨越时空的能力？而第111号时空的白发男子，究竟是他的未来，还是另一个平行世界的残影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