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群的吵嚷声渐渐平息后,苏誉走了过来,唇边扬起一丝恶劣的笑意。
“既然胜负己分,”他缓缓扬声,眸光扫过楚天与苏媚,“按赌约,输了的,要在这长街之上,学狗爬上一圈。”
她话音落地,周围响起一片附和与起哄:“对啊!当初可是你们自己说的!”
“快点爬,当街爬!”
楚天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,双手攥着拳,低着头不说话。
苏媚也是面色难看,双眼死死瞪着苏誉。
过了半晌,楚天咬牙,勉强扯了个笑:“……这不过是句玩笑话,何至于如此咄咄逼人?我堂堂男子,要是当街学狗爬,传出去岂不是要被世人耻笑?”
苏媚朝西周张望,凑到苏誉耳边小声道:“何必为难自家人……这若传回去,怕是对你声名也无益处。”
她一面说着,一面暗中用眼神向围观的看客示意,希望有人替他们说情缓和局面。
可这一次,人群里再没有谁愿意为他们开口。
反而有人冷嘲热讽地喊道:“当初说要打赌的是你们自己,如今说是玩笑就算了?哪有这么好的事!”
“要不真把咱们都当傻子糊弄呢!”
人声鼎沸,几乎要把酒肆的房顶掀翻。
“我,我就不爬,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!”
苏媚也来了脾气,她可是当今皇帝亲封的公主,谅苏誉也不敢把她怎么样。
总不至于就因为她耍赖,就把她杀了吧?
至于苏昭月,虽说她不敢得罪这人,但她很了解她,这人做事全凭自己喜好,可能心情好了会帮苏誉说上几句话,但绝不会在众人面前替他出头。
楚天也很快想明白了利弊,这种情况下,苏誉逼不了他们的,“行了行了,大家都先回去吧,今天的酒我请客!”
苏昭月微微眯眼,唇角勾起一丝凉意,她挥了挥手,立刻有随行的下人上前。
她在下人耳边耳语了两句。
不多时,下人牵来两条膘肥体壮的大黄狗,颈上挂着干净的青布绳索。
两条狗脖颈下各自挂着一块巴掌大的木牌子,黑漆漆的字一笔一划分明,一个写着“楚天”,一个写着“苏媚”。
“既然楚公子和苏媚姑娘不愿意亲自爬,那这两条狗便代你们在这酒肆门前守着,时时提醒来往客人,这里卖酒之人,说话不算话,若想进来喝酒,可得仔细思量思量。”
众人先是一怔,随即哄堂大笑。
“好!昭月郡主好手段!”
“咱们大乾谁敢立了誓不认账,就该如此!”
“哈哈哈,看这楚天以后还好意思开酒肆吗?”
苏媚的脸色几乎涨成了猪肝色,咬牙切齿瞪着苏昭月。
楚天脸色同样难看。
他抽出酒肆后厨案上的一把尖刀,快步走到那两只大黄狗跟前。
“都给我滚开!”
他抬手就要朝狗脖子上砍去,狗子被吓得低声呜咽,往后缩了缩。
眼看那刀锋就要落下,一道清朗的声音如同暮鼓晨钟般在酒肆门口响起。
“楚天,动这刀之前,最好先想清楚了,这两条狗可不是寻常狗。”
人群让开一条缝隙,只见苏誉缓步走来,目光落在楚天举着刀的手腕上。
楚天不服,“少信口胡邹,不是寻常狗,难不成是天上的神犬?”
“这两条狗,是宫里御赐的护院犬。”
苏誉慢条斯理地把话讲完,却如一盆冰水当头浇下,把楚天的血气硬生生压了下去。
他持刀的手一僵,面皮抽搐:“御……御赐的?!”
苏昭月懒洋洋抿了口茶,轻声接道:“杀了御赐的狗,可是欺君之罪。别说这酒肆,你怕是连脑袋都要搬家。”
楚天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比锅底灰还难看,刀子握着也不是,放下也不是。
到最后,他浑身僵硬地把刀慢慢放下,牙缝里挤出几个字:“……好,好,我不杀。”
“你不光不能杀它们,还得替本郡主好吃好喝地养着它们。”苏昭月慢悠悠补充。
苏誉越过脸色难看的滴水的楚天,笑吟吟拍了拍手:“各位别围着看笑话了,今日还要请各位尝个新鲜。”
他抬手一指对面新挂起的招牌:“就在对面,‘昭月酒坊’,同样的酒,同样的料,价格还便宜三成,诸位若不嫌弃,今儿可都来捧个场。”
说完这话,他从容拉过苏昭月就走。
留下门口聚着的人群一阵欢呼,哄笑着鱼贯而去,转头就往对面那家新酒坊涌去。
片刻后,楚天和苏媚被留在空荡荡的酒肆里,只剩下两条大黄狗卧在门口,晃着尾巴……
几天下来,昭月酒坊门庭若市,买酒的络绎不绝。
而楚天的酒肆冷冷清清,一连几日连个上门买酒的都没有。
库房里那几坛酒酸了又酸,卖不出去,家里用银却像流水似的往外泻。
苏媚脸色阴沉,“你不是说你有本事吗?说只要把酒做出来,就能赚大钱?如今呢?连个日用钱都挣不到,现在我都要跟着你喝西北风了!”
楚天面色蜡黄,喉咙里发出恨声,“……苏誉……迟早,有你好看的!”
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住,只余几缕冷光落在巷子里。
楚天裹着黑衣,猫着腰翻过了苏誉酒坊后院的矮墙。
借着院子里挂着的几盏油灯,他看见了那一坛坛己经封口的酒,整整齐齐码在木架上。
他嘴角浮起一抹阴毒的笑,摸出怀里一只布囊,手指捏着口子,小心地往坛口处一缕缕扬起细沙。
那沙子混进封口的缝里,若不仔细察看,绝难发现。
他低声冷笑,“看你这回怎么收场。”
干完这一切,他猫着腰原路溜了出去,消失在夜色里。
第二日清晨,天还未全亮,苏誉酒坊外己排起了等着尝新酒的顾客队伍,院里熙熙攘攘,一派热闹。
楚天特意换了一身干净长袍,带着苏媚一大早便站在人群里,远远看着那酒坊大门口。
果然,没过多久,最先一批喝酒的客人眉头渐渐皱了起来。
“这……这酒怎么喝着嘴里硌牙?有沙子!”
“我这坛里也有……”
“这酒啥味啊?怪得很!”
嘈杂的议论声在院里炸开,不少人当场嚷嚷着要退钱。
有人把坛子往地上一摔,里面的酒里果然漂着零零散散的细沙子。
“掌柜的,出来!喝你家的酒还得嚼沙子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