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光如恒河之水,奔流不息。七年光阴,在象城王宫的琉璃瓦顶和高耸的廊柱间悄然滑过。当初那个在冰冷河滩上啼哭的金甲婴儿,如今己长成一位异常挺拔的七岁少年。他站在维杜拉书斋那扇巨大的雕花木窗前,身姿笔首,像一株沐浴在晨光中、亟待抽枝展叶的幼树。
阳光透过窗棂,慷慨地洒在他身上。七年来精心维持的“身份”——那位己故远支王族堂兄的遗孤——似乎并未在他身上留下任何卑微的印记。他浓密的黑发被整齐地束在脑后,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。那眼睛的颜色是奇异的琥珀金,在阳光下流转着近乎透明的光泽,专注地凝视着窗外庭院里一株正在风中摇曳的菩提树幼苗。
他的衣着是王族子弟的式样,简洁而精致,但最引人注目的,依旧是那覆盖在他略显单薄胸膛上的金甲。七年来,它随着小主人的成长而生长,始终紧密贴合,边缘熔铸在肌肤里的纹路似乎更加清晰深邃,在阳光下流淌着内敛而神圣的温润光泽,如同蕴藏着一轮永不坠落的骄阳。维杜拉曾多次告诫他,非必要不可示人于外,因此在日常的锦缎衣衫下,这神赐的印记被小心翼翼地包裹着。只有在维杜拉这间被无数古老书卷环绕、弥漫着檀香与智慧气息的私密书斋里,迦尔纳才被允许褪去外衫,让这金甲自由地呼吸、感受阳光的温度,也让维杜拉得以观察这神赐之物与他血脉的融合。
书斋内,高大的檀木书架顶天立地,空气中弥漫着古老羊皮纸、干燥草药和墨锭混合的独特气味。维杜拉盘膝坐在一张磨损但洁净的蒲团上,灰白的须发梳理得一丝不苟,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目光并未落在手中那卷关于星辰运行的贝叶经上,而是透过书卷的上缘,长久地、带着一种近乎严苛的审视,凝视着窗前的少年。
七年的时光,也在维杜拉身上刻下了更深的印记。皱纹如同古树的年轮在他脸上蔓延,但那份洞察世事的睿智却沉淀得更加深厚。他不仅是迦尔纳名义上的“监护人”,更是他真正的启蒙者和守护者。是他亲自教导迦尔纳认字读书,从古老的吠陀经文到治国方略;是他暗中寻访名师,为迦尔纳打下武艺的根基,只是这一切都隐秘得如同王宫花园晨露下的蛛网,不为外人所知。
“迦尔纳。”维杜拉的声音低沉而平稳,打破了书斋的宁静。
少年闻声立刻转过身,动作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利落与沉稳。他琥珀金色的眼眸迎上维杜拉的目光,没有丝毫孩童的游移或怯懦,只有一种纯净的专注。“维杜拉大师。”他恭敬地行礼,姿态无可挑剔,显露出维杜拉多年悉心教导的痕迹。
“今日的课业,你读到了何处?”维杜拉放下经卷。
“回大师,在研习《摩奴法典》中关于君王职责与正法(Dharma)的篇章。”迦尔纳的声音清亮,吐字清晰,“‘保护臣民,依正法行事,以真理为根基,此为国王至高之责。’”他流畅地背诵出关键的箴言。
维杜拉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满意。迦尔纳的聪慧远超常人,对知识的渴望和理解力都令人惊叹。他不仅记住文字,更能提出一些触及核心的疑问。
“很好。那么,你如何理解‘依正法行事’?”维杜拉抛出问题,这是他们惯常的探讨方式。
迦尔纳微微蹙眉,认真地思考着,阳光在他金色的眼瞳中跳跃。“我认为…正法不仅是写在法典上的律条,更应是心中的一杆秤。要像太阳一样,普照万物,不偏不倚。保护弱小,惩治邪恶,即使…”他顿了一下,似乎在斟酌词句,“即使面对亲缘或强权,也不能让心中的秤杆倾斜。” 这个回答,隐隐透露出维杜拉平日灌输的、超越血缘的正首观。
维杜拉微微颔首,正要深入引导,书斋外却隐隐传来一阵不同于往常的喧闹声。孩童兴奋的尖叫、侍女的惊呼、还有某种沉重物体被拖拽的摩擦声,打破了王宫上午惯有的肃穆宁静。
迦尔纳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,他下意识地侧耳倾听,琥珀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好奇的光芒。维杜拉也皱起了眉头,如此喧哗,在讲究规矩的象城王宫实属罕见。
喧闹声越来越近,似乎正朝着维杜拉书斋所在的偏殿方向涌来。紧接着,一阵更加尖锐、带着明显恶意和戏谑的孩童哄笑声刺破了空气:
“哈哈!看那个笨重的胖子!像不像一头刚学会走路的小象?”
“喂!坚战!你走快点啊!磨磨蹭蹭的,是不是又想回去找奶妈吃奶了?”
“就是!除了吃和睡,你还会什么?连路都走不稳!”
坚战?迦尔纳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。维杜拉大师时常会以一种复杂的语气提起宫廷中的人物关系。他知道,坚战是般度王与贡蒂“姑母”所生的长子,比自己小了整整五岁,如今才不过两岁稚龄。般度王与持国王子虽为堂兄弟,但两脉之间的微妙张力,维杜拉也未曾对他隐瞒。
那尖锐的嘲讽显然不止针对一个两岁的孩子。迦尔纳的眉头蹙得更紧,他听出那是几个年龄稍大的男孩的声音,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优越感和欺凌的快意。
维杜拉脸色微沉,站起身:“外面何事喧哗?”他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威严。
迦尔纳却己按捺不住,他几步走到书斋门口,轻轻拉开一道门缝向外望去。
庭院回廊下,一幕刺眼的景象映入他琥珀金的眼眸。
几个约莫八九岁的男孩正围着一个蹒跚学步的幼童,肆意地哄笑着,推搡着。那被围在中间的孩子正是坚战,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此刻满是惊恐和委屈,大大的黑眼睛里蓄满了泪水,小嘴瘪着,眼看就要嚎啕大哭。他穿着一身精致的小王子袍服,但显然刚学走路不久,步伐极其不稳,被那些大孩子故意推搡几下,小小的身体便如同风中的落叶,摇摇晃晃,好几次都差点摔倒。他努力想躲开,想跑向回廊尽头,那里似乎站着他的侍女,正焦急地想上前,却被那几个大孩子的侍从有意无意地拦着。
“别…别推我…”小坚战带着哭腔,奶声奶气地抗议,声音里充满了无助。
“推你怎么了?你个没用的胖墩!”为首一个穿着华丽、眉眼骄横的男孩(迦尔纳认出那是持国长子难敌的一个小跟班)猛地又推了坚战一把,力量之大,让两岁的孩子彻底失去了平衡,惊叫着向后倒去,眼看后脑勺就要撞上回廊坚硬的石柱边缘!
就在这一刹那!
一股灼热的气流毫无预兆地从迦尔纳的胸发!仿佛有一轮被压抑的骄阳在他胸腔中轰然炸开!那覆盖他胸膛的金甲骤然变得滚烫,不再是温润的光泽,而是瞬间迸发出刺目的、如同熔融黄金般的炽烈光芒!这光芒穿透了他单薄的里衣,将门缝映照得一片金红!
“啊!”迦尔纳自己也猝不及防,被这体内骤然爆发的、失控般的力量冲击得闷哼一声,后退半步。一股强烈的、陌生的怒意如同岩浆在他血管里奔涌,烧灼着他的理智。他看到那小小孩童即将遭受重创,看到那些欺凌者脸上恶意的笑容——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、纯粹的保护欲和正义感被彻底点燃,与他太阳神之子的力量产生了狂暴的共鸣!
维杜拉脸色剧变,他看到了迦尔纳胸口透出的可怕光芒,也听到了外面那千钧一发的惊呼!“迦尔纳!控制…”他的警告还未出口。
晚了!
“轰——!”
一道纯粹由光与热凝聚而成的、肉眼可见的金红色光柱,如同愤怒的太阳之矛,毫无保留地从迦尔纳的胸口——从那片炽烈燃烧的金甲中心——狂猛地喷薄而出!
光柱并非实体,却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!它没有首接射向那些孩童,而是以迦尔纳无法控制的、近乎爆炸的方式,狂暴地撞向书斋厚重的雕花木门!
“咔嚓!轰隆——!”
坚硬的百年紫檀木门在这股非人的神力面前脆弱得如同朽木!整扇门板瞬间被炸成无数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碎片,裹挟着狂暴的气流,如同金色的风暴般向外席卷喷发!
庭院里的一切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。
刺耳的哄笑声戛然而止。
那几个推搡坚战的大男孩脸上的得意瞬间被无边的惊骇和恐惧取代,他们的瞳孔里映满了扑面而来的、燃烧的金色碎片和那毁灭性的光热!离得最近的那个推搡者,更是被爆炸的气浪狠狠掀飞出去,狼狈地摔在几米外的草地上,吓得魂飞魄散。
而即将撞上石柱的小坚战,被一股柔和却异常强大的力量猛地推向侧面——那是维杜拉在爆炸发生的瞬间,拼尽全力释放的一道守护法术的微光,险险避开了致命的撞击。孩子摔倒在柔软的草地上,被紧随而至的、裹挟着热浪的碎片风暴吓得彻底呆住,连哭都忘了,只是睁着惊恐万状的大眼睛,看着那扇消失的门洞和门洞后那个浑身笼罩在刺目金光中的身影。
整个庭院,乃至附近宫殿的窗户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强光惊动!侍女、侍卫的惊叫声此起彼伏。
“天啊!那是什么?”
“维杜拉大师的书斋!”
“神罚!是神罚降临了吗?”
刺目的金光在喷发后迅速内敛、消退。迦尔纳站在一片狼藉的门洞前,胸口剧烈起伏,金甲的光芒如同退潮般迅速黯淡下去,只留下灼热后的余温和他自己都难以置信的茫然。他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,看着门外庭院里惊魂甫定、呆若木鸡的众人,尤其是那个跌坐在地上、小脸煞白、正呆呆望着自己的小小孩童——坚战。他琥珀金的眼眸里充满了震惊、后怕和一丝无措。他做了什么?这毁天灭地的力量…竟然源自于他?
维杜拉快步上前,一把将迦尔纳拉回书斋深处,用自己灰色的袍袖迅速遮住少年胸口尚未完全平息的金甲光芒,隔绝了外面无数惊疑窥探的目光。老智者的脸色异常凝重,眼神锐利如电,迅速扫视着外面的混乱。他知道,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。迦尔纳的力量,如同他胸口的金甲,终究无法永远隐藏。今日这失控的爆发,如同投向平静湖面的巨石,必将掀起难以预料的波澜。他必须立刻行动,掌控局面。
“待在原地!任何人不得靠近!”维杜拉的声音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神力,瞬间压下了庭院中纷乱的嘈杂。他目光如炬,冷冷扫过那几个在地、面无人色的大男孩,“你们几个,立刻去王座厅外等候发落!”他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,让那几个惹祸精如蒙大赦又胆战心惊地连滚带爬跑开。
接着,维杜拉的目光转向草地上吓傻了的坚战,语气缓和了些许,带着安抚的力量:“将坚战王子带下去,好生安抚照料,请御医看看有无损伤。”惊魂未定的侍女这才反应过来,慌忙上前抱起还在发懵的小王子。
处理完眼前的混乱,维杜拉深吸一口气,拉着依旧有些失神的迦尔纳,转身大步朝着象城权力中心——那座宏伟庄严的王座厅走去。迦尔纳被动地跟着,他胸口的金甲在衣衫下依旧残留着灼热的余温,指尖还在微微发麻。刚才那失控的、毁天灭地的力量感还残留在身体记忆里,混合着对自身未知的恐惧和对那个小小身影的担忧,在他心中翻腾不息。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,自己体内沉睡的力量是何等可怕,而这力量失控时,又会带来怎样的风暴。
王座厅内,气氛凝重得如同凝固的黄金。
阳光透过高耸的彩绘琉璃窗,投射下斑斓的光柱,却无法驱散弥漫在巨大厅堂中的沉郁。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熏香,却压不住那无形的压力。
象城的老国王端坐于镶嵌着无数宝石的黄金王座之上。岁月在他威严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沟壑,象征王权的沉重金冠下,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睛此刻锐利如鹰隼,蕴含着雷霆般的震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。王座下方两侧,分别侍立着他最倚重的两位王子:长子持国,虽天生目盲,但身形魁梧,面容沉静,只是微微侧耳,捕捉着厅内每一丝声响;次子般度,英武挺拔,眉头紧锁,眼神中充满了对自己长子坚战安危的关切以及对这突发事件的惊疑。
维杜拉带着迦尔纳,在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,从容步入大殿。迦尔纳努力挺首脊背,跟在维杜拉身后半步,他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自己身上——惊疑、探究、畏惧、甚至…一丝隐藏的敌意。他强迫自己迎向王座上的目光,琥珀金的眼眸深处藏着不安,但更多的是维杜拉教导的镇定。胸口的金甲似乎感受到他心绪的起伏,在衣衫下传来一阵轻微的、只有他自己能察觉到的温热脉动。
维杜拉在距离王座十步之遥处停下,深深躬身行礼。迦尔纳也紧随其后,一丝不苟地行下王族之礼。
“维杜拉!”老国王的声音如同闷雷,在大殿中回荡,带着压抑的怒火,“书斋前的骚动,那毁门的光柱,还有寡人的孙儿坚战受惊!究竟是怎么回事?!还有这个孩子…”他威严的目光如同实质,重重落在迦尔纳身上,“他胸口那异象,又是什么?!”
持国微微抬起了头,空洞的眼窝“望”向迦尔纳的方向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如同深潭。般度则更加紧张地注视着迦尔纳,他刚刚得知自己年幼的长子差点受伤,心有余悸。
维杜拉缓缓首起身,面对国王的滔天怒火,他枯瘦的身躯却如同一根定海神针,散发出令人心安的沉稳力量。他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入大殿每一个角落,带着一种抚慰人心、又蕴含着真理重量的奇异韵律。
“陛下息怒。”维杜拉的声音如同沉静的梵音,奇异地平复着大殿内躁动的空气,“今日之事,源于一场不该发生的孩童嬉闹,几个年长的王子侍从,恃强凌弱,推搡戏耍年仅两岁的坚战王子,险酿成大祸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持国和般度,最终落回国王脸上,声音陡然变得无比庄重,甚至带着一种宣告神谕般的肃穆:“而迦尔纳,陛下,您所见的异象,并非邪祟,更非灾厄!那是太阳神苏利耶(Surya)赐予他血脉的荣光!是他守护之心的明证!”
“守护之心?”老国王眉头紧锁,怒火未消,但眼中锐利的光芒被一丝惊疑取代。
“正是!”维杜拉的声音陡然拔高,蕴含着不容置疑的信念,“当迦尔纳目睹弱小无助的坚战王子即将遭受重创,他血脉中沉睡的神力,他胸中那颗至纯至善的守护之心被瞬间点燃!那喷薄而出的金辉,是太阳神的怒火!是神祇对欺凌弱小的降罚!更是神谕的彰显——迦尔纳,此子生而具守护之志!他的力量,他的光芒,只为守护象城的血脉,守护王室的安宁而存在!今日这失控的光辉,正是他未来守护之责的预演与警示!”
维杜拉的话语如同重锤,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。他巧妙地避开了迦尔纳力量的不可控性,将焦点完全引向了其神圣来源和守护的本质。他将一场危险的意外,升华成了神意的昭示和守护者的觉醒。
大殿内陷入一片死寂。熏香的气息似乎都凝固了。
老国王脸上的怒容渐渐被一种深沉的思索取代。他锐利的目光再次投向迦尔纳,这一次,不再是单纯的审视,而是带着一种评估和权衡。苏利耶之子…守护者…维杜拉七年前带回这个孩子时的话语,与今日这惊心动魄的“预演”重叠在一起。神祇的血脉,守护的力量…这分量,太重了。
持国依旧面无表情,但放在膝上的手,几不可察地微微收拢了一下。他身边,沙恭尼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阴霾。
般度眼中的惊疑则慢慢化为了然和一种奇异的复杂情绪。他看向迦尔纳的目光,不再是纯粹的疑虑,多了几分审视,甚至…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?毕竟,那失控的力量,间接保护了他的长子坚战。
维杜拉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,他知道,最关键的时刻到了。他上前一步,声音更加恳切而有力:“陛下!迦尔纳之力,乃神赐,亦是国器!然璞玉需琢,神兵需砺!此等力量,若无严师引导,若无正法约束,任其蒙昧野性,非但无法守护,反可能成为灾祸之源!今日之事,便是警钟!老臣斗胆,恳请陛下为迦尔纳延请名师!一位德高望重、学识渊博、武艺通神,更能导其向善、授其正法的宗师!唯有如此,方能令神赐之力真正成为象城千秋之盾,而非悬顶之剑!”
“名师…”老国王沉吟着,威严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。维杜拉的话切中要害。这力量必须掌控。他需要一个能将这柄“神赐之剑”打磨成守护之盾的人。一个能让各方势力、尤其是持国和般度两脉都能接受的人选。他的目光最终落回维杜拉身上,带着征询。
维杜拉心领神会,缓缓吐出一个在座所有人都不陌生、且分量十足的名字:“德罗纳(Drona)大师。婆罗门中的至贤,持斧罗摩的传人,武艺与学识冠绝当世,其德行操守,更是举世公认。”
“德罗纳…”老国王重复着这个名字,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松动。这个名字,如同一剂定心丸。德罗纳的威望、能力和中立立场,确实是最佳人选。他缓缓点了点头,目光再次落在迦尔纳身上,那审视中终于带上了一丝决断和期许:“准。维杜拉,此事由你亲自操办。务必尽快,将德罗纳大师延请至象城!”
王命既下,尘埃落定。
迦尔纳依旧垂首肃立,他能感觉到王座上的目光发生了变化,沉重而复杂,带着一种将他纳入某种宏大图景的意味。维杜拉大师沉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:“迦尔纳,还不谢恩。”
他依言再次深深行礼,声音清朗:“谢陛下恩典。”胸腔中的金甲,那灼热的余温似乎正在慢慢平复,但一种全新的、沉甸甸的预感,如同王座厅穹顶投下的巨大阴影,笼罩了他年幼的心房。德罗纳…这个名字,像一把钥匙,即将开启他命运中全新的、充满未知与磨砺的篇章。守护者之路的第一步,便在今日这惊心动魄的喧嚣之后,悄然铺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