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十九度的滚烫体温如同岩浆在血管里奔涌,我蜷缩在丝绒被褥间,意识在虚实的边界不断沉沦。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幻化成扭曲的星河,每道折射的光线都像灼热的箭矢,刺痛着混沌的双眼。
呼吸时鼻腔充斥着铁锈般的腥甜,连枕边真丝睡裙都被冷汗浸透,黏腻地贴着皮肤,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藤蔓在一寸寸收紧。喉咙里干涸得发疼,每吞咽一次都像吞下碎玻璃,耳畔传来老式座钟滴答作响的声音,在高热的迷雾中时远时近。 朦胧间,门锁转动的金属声穿透混沌。
熟悉的雪松气息裹挟着夜露的凉意扑面而来,顾沉舟的身影穿透蒸腾的热浪,西装肩头还沾着细雨的痕迹,深色布料晕开大片水痕。他半跪在床边时,领带夹上的铂金荆棘纹路在床头灯晕里忽明忽暗,随着他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。浸透冰水的毛巾刚触及额头,刺骨凉意与滚烫皮肤相撞,我像溺水者般死死攥住他的手腕,喉间溢出破碎的呢喃:"别让他们找到我......"记忆深处老宅里祖母冰冷的目光、酒会上不怀好意的咸猪手,在高热中化作狰狞的幻影,张牙舞爪地向我扑来。 他没有抽回手,反而将掌心翻转,牢牢包裹住我颤抖的手指。指腹轻轻着我腕间的薄皮肤,那里还留着白天整理文件时被纸页划破的伤痕,结痂处被冷汗泡得发白。
"我在。"低沉的嗓音带着胸腔的震动,像重锤般砸进意识深处。恍惚间,我看见他解开袖扣的动作,珍珠母贝纽扣滚落床单发出轻响,以及挽起衬衫袖口时暴起的青筋——那双手明明能在谈判桌上翻云覆雨,此刻却小心翼翼地调整着毛巾的角度,生怕弄疼我。他起身去换毛巾时,我隐约抓住他衬衫下摆,布料上还残留着白天会议室里的烟草味。 不知过了多久,我在剧烈的头痛中再次睁眼。晨光己经漫过米白色的纱帘,将悬浮的尘埃染成细碎的金箔,在空气中跳着慵懒的舞。床头瓷碗里的粥还腾着袅袅热气,鸡汤熬得金黄透亮,表面浮着一层的油花,软糯的米粒上撒着翠绿的葱花,还细心地摆了两片枸杞。旁边压着张便签纸,字迹潦草得几乎划破纸面:"药在床头柜,温两遍再喝。"末尾画着的药瓶图案歪歪扭扭,某个拐角还洇着深色水痕,像是匆忙间笔尖沾了水珠。
便签边缘有被反复折叠的痕迹,显然是写了又改,改了又写。 床头柜上,退烧药的铝箔板己经撕开,十二颗药片整齐排列成两列,每颗药片之间的距离都几乎一致。旁边压着颗剥好的水果糖,粉色糖纸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,糖块边缘还沾着些许细小的绒毛,像是被谁的指尖反复捏过。记忆突然翻涌——昨夜高热谵妄间,有双温暖的手轻轻托起我的脖颈,喂药时带着薄荷味的呼吸拂过耳畔,低沉的哄劝声混着药香:"乖,最后一口。"此刻望向枕边,发现真丝睡裙己经换成干爽的棉质款式,就连缠在脚踝的被角都细心掖好,被子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阳光味道。 窗外的梧桐树影在地板上摇曳,将细碎的光斑投在那张纸条上。
我摸到枕头下的手机,屏幕亮起的瞬间,凌晨三点的十七个未接来电刺得眼眶发酸。最新那条消息静静躺在对话框里:"别怕,睡吧。"发送时间是破晓前的五点零七分,那时晨光应该刚刚爬上他熬夜处理文件的窗台。手机相册里不知何时多了张照片,拍的是我熟睡的侧脸,枕边放着退烧贴,背景中能看到半杯己经凉透的温水,和他放在书桌上还未合上的笔记本,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医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