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如注，将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冲刷得斑驳陆离。二十三层的落地窗外，人群举着褪色的横幅在雨幕中晃动，"还我女儿血汗钱"的鲜红油漆在雨水的冲刷下晕染开来，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。我站在窗边，看着母亲臃肿的身影在人群中张牙舞爪，她花白的头发被雨水黏在脸上，眼中闪烁着我再熟悉不过的疯狂与贪婪。
手里的文件袋被汗水浸湿，牛皮纸粗糙的纹路硌得掌心生疼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，在皮肤上留下月牙形的血痕。电梯门缓缓关闭的瞬间，金属轿厢发出细微的嗡鸣，我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，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。
"记得深呼吸。"顾沉舟突然拉住我的手，他的手掌干燥而温暖，指腹的薄茧轻轻擦过我的手背。我抬头，撞上他深邃的眼眸，那里燃烧着压抑的怒火，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。电梯镜面映出我们交叠的身影，他西装笔挺，领带夹上的铂金荆棘在灯光下泛着冷芒；而我像一只惊弓之鸟，发丝凌乱，连睫毛都在微微颤抖。
推开会议室大门的瞬间，空调冷气混着檀香扑面而来。长桌尽头，律师正有条不紊地摆放着证据，投影仪将密密麻麻的转账记录投射在幕布上。母亲看到我的瞬间，眼底闪过一丝慌乱，但很快被怨毒取代。"你还有脸来！"她尖利的声音刺破寂静，"当年要不是你爸死得早，我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？都是你这个不孝女，攀上高枝就忘了本！"
当律师展示出母亲非法集资的银行流水、虚假合同和录音证据时，整个会议室陷入死寂。屏幕上的每一笔转账记录，每一个签名，都像锋利的刀片，将我最后的幻想割得粉碎。我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，太阳穴突突首跳，眼前的画面开始模糊。记忆突然闪回童年——那时母亲还会温柔地给我扎辫子，会在下雨天背着我趟过积水的街道。可不知从何时起，她眼中的慈爱被贪婪取代，亲情成了她索取的筹码。
"这些都是伪造的！"母亲歇斯底里地喊道，掀翻了面前的椅子。她冲过来要抓我的脸，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打滑，被保安拦住时还在不停地咒骂："是这个狐狸精和姓顾的串通好害我！你们都忘了吗？当年我一个人把她拉扯大，现在她攀上高枝就想把我一脚踢开......"
顾沉舟突然起身，西装下摆扫过桌面发出细微的声响。他走到幕布前，修长的手指点在某个关键证据上，声音冷得像淬了冰："张女士，2023年7月15日，您通过第三方账户转移了1200万资金，这笔钱最终流向了您儿子在澳洲购置的房产。需要我继续说下去，还是您自己交代？"他每说一个字，母亲的脸色就苍白一分。
我看着母亲逐渐崩溃的模样，泪水模糊了视线。顾沉舟不知何时回到我身边，他的拇指在我手背上轻轻，一下，又一下，像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。他西装袖口的雪松香水混着硝烟味将我笼罩，提醒着我并不是孤身一人。
散会后，暴雨仍未停歇。顾沉舟将西装外套披在我肩上，带着体温的布料裹住颤抖的身躯。"想哭就哭吧。"他轻声说，声音罕见地温柔。我终于崩溃，在他怀里放声大哭，泪水浸湿了他昂贵的衬衫。窗外，霓虹在雨水中晕染成斑斓的色块，仿佛这场闹剧留下的，只剩一地狼藉的色彩。而我知道，从此刻起，我终于挣脱了那道缠绕多年的枷锁。